那些菜店卖年货的日子

过春节买年货，是中国人的习俗。进了腊月门，家家户户就开始准备年货迎接团圆节了。如今，商品供应充足，老百姓想吃什么随时都能买到，无怪一些老人常说：“现在的生活天天都像在过年。”

2012年元旦刚过，1月16日是农历腊月二十三，过小年，1月23日就是春节，一月份，可是三个“年”啊。这要在物资匮乏的计划经济时代，那可要从头年的十二月中旬就开始供应年货了，这个过程被称为“春节物资供应大会战”，一般要持续到元宵节才结束。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一定不会忘记当年的情景。我16岁那年分配到蔬菜公司做售货员，正赶上了一年一度的“春节物资供应”，那场面，至今令我记忆犹新。

商品凭票证购买

我刚就业那会儿，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正值“文革”中期，商品十分短缺，不仅粮食、棉布、煤炭定量供应，居民的日用消费品也几乎全凭票凭证定量供应。票证发放的依据就是《居民户口簿》和《烟台市居民粮油优惠卡》（简称“粮证”），由烟台市商业局统一印发《烟台市个人购物券》和《烟台市居民户购物券》。每年11月份，由街道居民小组长逐户收取户口簿和粮证，交由居委会统一到商业局核定后，领取居民个人和居民户购物券，12月底前发到居民家中，以保证来年一月份正式使用。

《烟台市个人购物券》包括每月按人定量供应的猪肉、鸡蛋、豆腐、海鱼（一斤），面酱、花生油（半斤），国庆和春节期间，还会酌情按品种加不同比例的供应量。也有按季供应的白糖、香油等，数量上都是以两为单位来供应，不是收票就是在粮证上盖章。

《烟台市居民户购物券》一般用于按户供应的商品，像春节供应的猪头、劳子鱼干、松花蛋、香油、香肠、苏打、碱面、淀粉、海米及花椒、大料等调味品，也有一些像生姜、大蒜、蒜薹、韭菜等季节性时令商品，有时购物券不够，就直接填写在粮证上。

那年代，居民住房拥挤，多是三代人住一处，一个大家庭一个户口簿。有些居民为了多买点年货，就动起了分户口的脑子，只要子女登记结婚，即使没有房子，也要单立户口，一家两三个户口一点儿也不为怪。

菜店每天都要进行核算，去掉合理损耗，货、票、款必须相符，购物券100张一捆，全部上缴商业局。稍有差池，就要追查责任。

干鲜年货五花八门

蔬菜公司是春节供应年货的主力军，干鲜年货多达20多种，像猪头、劳子鱼干、刀鱼等，由食品公司和水产公司从年初开始备货库存，到春节才能保证供应。蔬菜除了冬储大白菜、葱、土豆等定量供应，春夏菜、淡季菜、越冬菜根据品种和上市量灵活确定供应量外，因烟台人有“春节吃不上韭菜（寓意长久、有才、发财）饺子不算吃饺子”的习俗，春节时还要按户定量供应韭菜（那时全都是传统技术种菜，没有塑料大棚，只能采用小拱棚覆盖草帘子，韭菜产量低，只能地产地销）。从腊月十五到元宵节的“春节物资供应”，由商业局依据居民户籍情况划片，定点分配货源指标到各蔬菜副食品店（简称“菜店”）。

按照“先干后鲜”的供应顺序，一进腊月门，菜店售货员就要蹬着三轮车、拉着地板车，分别到商业二级站仓库进干货，到食品公司、水产供销公司进猪头、猪肉等肉食品和海产品等，确保年货到位。

整进零销小纸包装

那个年代，没有塑料袋小包装商品，碱料、苏打、海米、白糖、花椒、大料等干货基本都是面袋、麻袋大包装，售货员把货拉回店里，利用晚上加班加点分装。按照商业局确定的人均或户均供应量，用纸打小包装，以减少白天现称量现包装的麻烦。如今看来，倒也环保。

售货员将64K的原色大张纸，根据需要裁成各种规格的小方纸，包装不同品种、不同重量的商品。包装技术要求很高，要用纸少、包方正、不撒漏，称得上是售货员的一项真功夫。因此，各级主管部门经常进行技术比武。而一些液体商品包装更是笨重。花生油用大铁桶装，一桶360斤，用地板车从粮油公司拉回菜店，顺势掀到地上，滚到柜台前，再用油抽子抽到大缸里。酱油、醋和面酱是用木桶装的，一桶200斤，从酱油厂拉回来，倒进大缸里，用定量一两、二两、半斤、一斤的油提、酱油（醋）提和酱勺零售给居民。

猪头、劳子鱼干卖半个

我就业后第二年春节，不知什么原因，猪头和劳子鱼干库存货源不足，每户只能供应一半。这可给售货员带来了麻烦。本来猪头、劳子鱼干长得都不一般大，谁家都希望买个大的，特别是那个年代，一家七八口人甚至十几口人，劳子鱼干还好说，不行用水泡大，可以掺和着其它菜一起做。猪头可是用来做烧肉的，如果买了个头小的半个猪头（大的七八斤，小的三四斤）做烧肉，那一人一口都不够。

这个消息一出，老百姓三更半夜就到菜店排队。为了公平供应，售货员把猪头拉回店里，逐个称量，然后记在纸上塞进猪耳朵，按照大小个儿排队，再用铡刀一劈为二，重新称量排队，按照“先大后小”的原则卖。大的供应军烈属（凭证件）后，余下依据排队顺序卖。

各菜店当街支起大铁锅，把松香烧化，帮助居民给猪头拔毛。现场烟雾缭绕，那气味呛得人直流眼泪。最难忘的是铡猪头卖猪头的过程，让人哭笑不得。首先得将猪头分两半。为此，每个菜店都置办了铡刀，售货员操刀上阵，把猪头从猪鼻子中间一分为二。

我当时只有17岁，胳膊没有劲儿，一次，铡刀按不住，铡偏了，猪鼻子整个上了一半脸。买到全鼻猪头的居民自然高兴，而那缺半个鼻子的一半猪脸，排到队的一位大娘吵嚷着就是不要，还说我“偏心眼儿”。幸好，后面一位大娘通情达理，说：“半个鼻子能有多少肉？别难为闺女了，卖给我好了！”算是为我解了围。

丹桂街菜店的书记更是奇思妙想，为了避免“走后门”，便在墙角钻了一个圆孔，将排队号码卷起来串在鱼针的针眼上，从圆孔伸出去递给排队的居民，里面发号的看不到外面的人，针一出来就有人抢，结果手被刺破，这个做法也就被公司叫停了。

那劳子鱼干倒是比猪头好铡一些，一般二斤以上的铡开卖半个，一斤以下的小劳子鱼干就不铡了，卖囫囵的给居民。

每个人都有难忘的记忆，个体的记忆映射时代的前行，见证社会的变化。有些记忆因岁月流逝而褪色，有些记忆因生命消亡而湮灭。让我们一起打捞那些沉淀在民间的鲜活记忆，一起还原那些激动人心的岁月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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