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桂街写意

解放前后，除了朝阳街，烟台最繁华的街巷就数丹桂街了。丹桂街东头有一座土木结构的二层小楼，西边不远就是丹桂大戏院。小楼的上层南头建有高出地板二尺多、约60平方米的小戏台，起名“小舞台”；下层有一些打卦算命的、代写书信的、买丸散膏丹的，还有色情场所，解放后，都被取缔了，只留下了楼上的小舞台。

小舞台下，摆设着十多张八仙桌或圆桌，两旁墙根处摆放许多长条板凳———这是给听蹭戏的人预备的。桌面上很排场，有茶壶、茶碗、香烟、瓜子及一些干鲜果品，边品茶边聊天边听戏，正是老戏园子里的做派。台上每每唱到“戏眼”处，台下就叫起好来，有时演员数次谢幕，观众还是不依不饶，只好再唱一遍。当时，最受欢迎的是花金凤的青衣戏《荒山泪》和李红月的老生戏《空城计》等。

小舞台楼下的小广场也是个热闹所在，这里是杂耍艺人的舞台。我记得，当年有个叫张德启的力士擅长表演举重，一根木棍两头横穿在两个圆形石墩中间，只见他甩甩手、抻抻腰，大吼一声，一把抓举成功，观众喝彩，纷纷解囊。陈会亭的戏法表演也很受欢迎：把一个铁碗倒扣在地，上面盖上一个红包袱，用棍“哗啦”一声敲碎，揭开一看，地面空空如也，铁碗早不见踪影，连一点碎片也找不到了。趁这个当口，魔术师就开始向观众挨个儿收钱了。

小广场北侧，有一家驴皮影影院，经常上演些唐僧取经的故事，腾空驾祥云的孙悟空活龙活现地出现在小屏幕上，把娃子们逗得哈哈大笑。

丹桂街的西首，有画家王慧元先生经营的洞天画馆。在这里，人们可欣赏到各种画册和月份牌画片。海派画家杭稚英、金梅生创作的大美人和小胖娃月份牌画片，百姓都非常喜欢。

丹桂街上的小吃就不用说了，三鲜片汤、焖子、叉子火烧、脑饭、香油炸油条、炸糕、空心拉面、烩油饼，那是多少老烟台至今念念不忘的童年美食。不记得什么时候起，街西首路南开了一家制作冰棍儿的小厂，同时还制作冰糕、冰淇淋。路北，有一家果子铺，桃酥、蛋糕、饭饼都是招牌点心。还有一个自称祖籍天津卫的王麻子，沿街兜售独家秘制的点心———号称孙悟空七十二变化的“火烧七十二层”，一层一个味道，酸甜苦辣样样齐全，连一些吃惯了山珍海味的阔佬们，半夜三更听完戏，也赶来买几个解解馋。

烟台的小吃里少不了海鲜，大肥蟹子、对虾、海蛎子、海蜇，都是人们喜爱的。丹桂街西首一个显眼的小摊上，一老汉把海蜇切成细丝，浇上蒜泥、香油，撒上香菜、椒盐，最后加烟台产的老醋搅拌，真是香辣可口，下肚后满腹清爽。关于这个卖海蜇的摊子，当时流传一则趣闻。说是有一日，一名在烟台传教的美国人来丹桂街转悠，无意中发现有人在吃海蜇。美国传教士大惊失色，用熟练的汉语警告那个食客，说他曾研究过生物，深知海蜇有剧毒，并讲述了美国舰队的一名士兵在崆峒岛海域被海蜇蜇伤之事。谁知那人满不在乎，稀哩呼噜吃完就回家了。传教士觉得很不可思议，决定尾随其后观察，硬生生在人家门口等了一夜。等天亮，一位老妪开门，传教士急忙上前打听昨晚那位食客的情况。妇人告知说，那是她儿子，昨晚回家一头扎到热炕头呼呼大睡，日头都照腚了还懒得下炕。传教士闻听目瞪口呆。当天傍晚，他就杀了个回马枪，也来丹桂街买了一碗海蜇，试着品尝了一小口，立觉鲜香无比，真有一种飘飘欲仙之感。从此后，他成了这个海蜇摊上的常客，还拖他的教友信徒们一起来品尝这一美味。

□梅植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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