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红军
前面说过,谢婉莹随父母以及参加筹建海军学堂的职员们来到烟台后主要住在海军学堂里。事实上,在此之前,她们还先后在会英街的海军采办厅、海军医院、海军练营等地短暂地居住过。
无论是海军采办厅、海军医院、海军练营还是海军学堂,这些地方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邻近大海。多年以后,已经成为著名作家的冰心在她的文字中记录下了自己在烟台的“家”。
烟台山下,与朝阳街交错的会英街,海军采办厅是谢婉莹一家在烟台住的第一个地方,“我记得这客厅有一副长联‘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是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这是我开始识字的一个课本。”
“不久,我们又搬到烟台东山北坡上的一所海军医院去寄居。从廊上东望就看见了大海。”
“不久,我们翻过山坡,搬到东山边的海军练营旁边新盖好的房子里……是离海最近的一段。”“离海最近”的好处是:谢婉莹可以更加真切地听到海的声音,可以更加方便地跑到海边看海。
在那八年的烟台海边生活里,谢婉莹整年整月所看到的:只是青郁的山,无边的海,蓝衣的水兵,灰白的军舰。所听见的,只是:山风,海涛,嘹亮的口号,清晨深夜的喇叭。坐久了/推窗看海罢!/将无边感慨/都付与天际微波。想要看到更丰富的景物,就得到海边去。因此,谢婉莹常常一个人抱膝坐在石阶上,沉默地注视着烟台的大海,驰骋着自己天真的想象。冰心与海,已经像老朋友一样了。它既不像普希金的海,辽阔神秘;更不像海明威的海,粗犷惊险;冰心的海,温柔圣洁。
潮起的时候,谢婉莹的心连同着海潮漂浮起来;潮退的时候,谢婉莹的心也随着海岸一起被吸卷过去。大海神秘威绝的一面并没有让她产生恐惧,而是对其深沉奥秘、变幻无穷的大海充满了爱恋,然后又转为对大海的颂扬和膜拜,从大海中捕捞着哲思与情趣。清明之日,抱膝沙上,悠看潮落星生;风雨之日,倚窗观涛,闲看浪打崖石。闭门读书,以海洋为师,以星月为伴,这一切都是不变与永久。就这样,“命运如同海风一样,吹着青春的舟,飘摇地,曲折地,渡过了时光的海。”
那个时候的黄海,是寂寞荒凉的。学堂的学员们都有自己的课业,军官士兵们都有自己的职责,海军学堂附近的海岸边上闲人并不常见。这样正好。小小的谢婉莹正好可以独自亲近和拥有一整片的海滩、一整片的大海。
在海边,谢婉莹观察远处的海岛、群山,观察苍茫的海面和海岸线;在海边,谢婉莹听波涛澎湃的声音,看沙滩上小蟹和海虫忙碌而飞快地爬动。这个时候的她,主要的玩具就是铲子和沙桶。她的身影每天映照在清晨的海滩和黄昏的海滩,与此同时,大海和海滩也映照在了谢婉莹小小的心灵深处。多年以后,年逾古稀的谢婉莹曾写下这样的文字:
今日的烟台是渤海东岸的一个四通八达的大港口,它朝气蓬勃、容光焕发地正忙着迎送五洲四海的客人。它不会记得七十年前有个孤独的孩子,在它的一角海滩上,徘徊踯躅,度过了潮涨潮落的八个年头。
是啊,那个孤独的孩子,在烟台的大海边,独自观察、独自玩耍、独自思考,独自快乐也独自悲伤。大海接纳着她所有的情绪,烟台包孕着她整个的童年。
稍微长大一点,谢婉莹就不再满足于在海边玩沙子了。她在海边收集美丽的小石子,带回家里放瓷缸里养着;她在海边一边看海一边酝酿着孩子气的文字,然后跑回家学作诗、写章回小说,但往往不能终篇。因为她的兴趣,仍然在户外,她的思绪,仍然在海边。
也并不是每次都是一个人看海。有时也能在海边遇见农夫和渔人,谢婉莹便主动去跟他们交谈,听他们聊山中海上的家常。
或者,有的时候,父亲谢葆璋也会带着谢婉莹去海边散步,指着远处隐约的景物告诉她在海的那边是什么地方,有着什么神奇的事物。而到了晚上,谢葆璋还会带着女儿到海边旗台上或者干脆就到海边的沙滩上去看星星。一个个夜晚过去,谢婉莹在父亲的指点下认识了各个星座的名称和位置,她对星星的喜爱更甚于对月亮的喜爱——因为在跟着父亲看星星的时候谢葆璋经常告诉谢婉莹:“你看星星不是很多很小,而且离我们很远么?但是我们海上的人一时都离不了它。在海上迷路的时候看见星星就如同看见家人一样。”在山下的海边散步累了,谢婉莹就拉着父亲在海边沙滩上坐下来,看看风景。“夕阳在我们背后慢慢地落下西山,红霞满天。对面好像海上的一抹浓云,那是芝罘岛。岛上的灯塔,已经一会儿一闪地发出强光。”多么美丽动人的海边晚景啊!谢婉莹被这迷人的景色陶醉了,不住地问父亲:“爹,你说这小岛上的灯塔不是很好看吗?烟台海边就是美,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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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红军一个人看海的时候,谢婉莹可以看见远远的海岸边灰黑色海岸线承受着海风的吹袭和浪涛的拍打。海浪冲向岸边,拍打在海滩上,溅起白色的水沫,发出哗哗的声响,又被海滩推了回去;然后,新的一轮海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