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名矿工兄弟 绝望与希望交织后的“重生”

△雷绍兵的家属前来探望。△张科夫妻子李秀琼在ICU病房见到了丈夫。△雷绍兵画当时的示意图讲解。

□本报记者 罗友莉 陈根 文/图

12月14日15时26分起，川煤集团芙蓉公司杉木树煤矿“12·14”透水事故13名被困矿工的安危一直牵动人心。

我们为生命祈祷、为救援鼓劲、为每一份“可能”而坚持。

12月18日7时56分，13名被困人员全部升井，喜悦、欢呼、掌声击破了原本沉闷的早晨。

经专家组对13名伤员的伤情状况、脏器功能、心理状态进行全面评估，目前13名伤员均为轻伤，病情稳定，无病重、病危患者；所有伤员心理状态平稳。由于较长时间断水、饥饿、睡眠节律紊乱，大部分伤员都存在轻度脱水及内环境紊乱等状况，目前正在治疗恢复中。

12月19日，经过主治医师的同意，在矿工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记者采访到了部分矿工，感受了他们的绝望、希望和“重生”后的喜悦。

“活下去” 抱团坚定希望

12月19日下午15:00，距离成功升井已经过去了30多个小时，雷绍兵作为最后一名升井获救的矿工，他与同班组的张科夫在珙县中医院的ICU病房内一同等待着与家属“劫后的第一次见面”。

“他们还有1个小时才会来，我们先聊聊。”雷绍兵主动开了话头，他今年46岁，是一名掘进工。

“那天我们早上6点左右就上班了，下午3点左右，我们准备下班。”按照计划，他们将通过矿用吊挂人车出井。雷绍兵回忆，其中被困的13名矿工有10名是一个班组的掘进工，包括有胡勇、雷绍兵、李正富、张科夫、赵良海、易光明、潘讯、刘贵华、王星彬、黎安才；另外3名是瓦斯检查员李登举和2名打钻工吕永华、吴定怀。

突然一声轰响，让他们心里憷了一下。走到斜坡处，胡勇作为班长，急忙去打探。“胡勇的脚陷在泥里了，赶快退了回来，然后就看到水涨了起来，一直往我们这个方向走。”迫于水势，大家只得往后退，寻找安全地带。

“慌不得。”危难时刻，13人都达成了共识，要保持体力、保持清醒、坚定信心活下去。

“第一天分着吃了当天的剩饭。”说起被困这几天的生存，雷绍兵笑说，虽然当班入井时每人都只带了一份饭充饥，但好在班组里的赵良海平日都有收集剩饭回家喂鸡的习惯，最后大家就把那一份“味道特别”的伙食分着吃了。但接下来的两天才是最难熬的，没有水就喝井下的管子水和顶板上的漏棚水；没有食物，就和着水嚼皮带。

即便生命已经如此顽强，但“绝望”还是来了。

“没救了……”在水位又上涨的时候，李正富嘴里嘀咕着，心里绷紧的那根弦断了，连连后退，面如死灰。雷绍兵看到后也“吓惨了”。

看着不断上涨的水位，雷绍兵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一段，想探一探水位深浅，赵良海也紧跟其后。

两人经过胡勇身边时，胡勇直摇头说：“兄弟，没法了……”

往前走、退回来，退回来、往前走……水位依然没有明显下降，索性13个人围坐在一起互相鼓励，也笑谈“不会真把命豁出去了吧”“婆娘会不会改嫁”“父母的身体”“儿女的生活”以及“才把羊卖了，那几万块钱还没用出去”的担忧和遗憾。

“不能说太多，还是要保存体力，活下去。”轮流休息，轮流开矿灯，紧盯水位，想办法求救。

“都活着” 多方合力救援

“水降了不少，我们游出去。”

“怎么游？”

“试一试用嘴巴含水管潜过去，看得行不？”

……

16日开始，明显感觉水位下降的13人再次燃起了希望。他们知道，必须通过一段淹水的区域才能到达绝对安全的区域。

“水还是太深，太远，我们一起潜过去不现实。”雷绍兵说。

直到被困三天后，矿工们终于通过敲击管道联系上了救援人员。“我们一直都间隔地敲管子，想着救援的可以听到。”雷绍兵说，听到外面回应以后，救援人员敲了多少声，他们就回应了多少声，最后回了13声。“虽然希望和绝望混杂在一起，但我们10多个兄弟真正看到了希望。”

18日凌晨1时左右，雷绍兵他们在井下已被困80多个小时，他们感觉到救援人员离他们越来越近，水泵抽水声也渐在耳边。

“快出去了，快出去了……”曾因被困看不到希望的王星彬也兴奋起来。

人活着的消息必须传出去。

瓦斯检查员是随身携带纸笔的，大家商量着写张纸条，用塑料袋装着绑在管子上递出，让救援人员知道，13个人都活着，要加快抽水。随后，大家找到几根PVC塑料管接在一起，将装有纸条的袋子绑在塑料管上穿过淹水区，将信息送了过去。

18日凌晨2时许，这个信息顺着水流从巷道飘出。带队在井下救援的现场总指挥苟忠打开一看，字条上面写着：不上水，没有，上有。富有救援经验的他知道，这是有人写下的求救信号，救援人员更是加快了救援速度。

“我们写得潦草，简单，他们晓得是啥子不哦！”由于当时心慌，没管太多就把纸条递出去，回过神来，大家反而沉默了。

知道救援人员就在另外一头，水位也比最初低了很多，雷绍兵决定潜水过去，亲自告诉救援人员当时水泵吸不上水的情况。可腿刚准备下去，他才发现水还是比想象中深，不善泅水的他只有询问其他兄弟。

“我游出去告诉他们。”这时，已经56岁的刘贵华站了出来，干了一辈子矿工，他对这条路十分熟悉。在目测水位不是太深后，他下定决心游出去。“当时我还是觉得有点饿，喝了两大杯水补充能量后，我下水，一口气游了出来。”刘贵华说，被困这几天，他一直没有放弃过。

游了大概15米左右，刘贵华与潜行在前的两名救援队员相遇。

“还有12个人，都活着。”他清醒地告诉救援队员这一重要信息。

“里头人员怎么样？”

“还可以，要加快抽水。”

简单的对话后，救援人员加快了抽水速度。

18日5：55分开始，第一批被困矿工、第二批被困矿工、第三批被困矿工陆续成功升井。7:56分，13名被困人员全部成功升井，并被分别送往珙县人民医院、珙县中医院、宜宾市矿山急救医院救治。

“团聚了” 劫后重获新生

“张科夫和雷绍兵分别是在18日早上8:02分和8:15分入院的，当时对两人进行了一系列详细的检查，主要存在脱水情况。”作为两人的主治医师，珙县中医院ICU病房主任李志勇告诉记者，现在两人病情已稳定，19日开始正常进食。

19日16:00左右，张科夫的妻子李秀琼进病房探望丈夫，轻轻地拥抱了他。这也是两人“劫后”的第一次见面。

“活着就好，你不要担心我们，爸妈都好，娃儿也好，一家团圆就好！”看着张科夫流泪，李秀琼连忙安慰道。

挨着张科夫病床的是雷绍兵的病床。看见大女儿穿着探视服、戴着口罩进来的一瞬间，雷绍兵像个受委屈的孩子，闷着哭出声来。

“别哭别哭，没事没事。”用衣袖为雷绍兵拭去眼泪，大女儿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而在1公里外的宜宾市矿山急救医院重症监护室，刘贵华的妹妹刘群华为哥哥带去了一些换洗衣物。刘群华介绍，他们家是矿工之家，曾祖父、爷爷、父亲和哥哥刘贵华都是采煤工人，她也是一名煤矿变电所的工作人员。

“哥哥是家里的老大，从小性格就很坚强，也十分照顾兄弟姊妹。”刘群华告诉记者，在刘贵华出事这几天，家里人最担心的就是他在矿下没吃没喝时间越久会越危险，但在救援人员的安抚和努力下，全家人充满了信心，相信他一定能挺过难关。

“哥哥现在的情况已经很稳定，起居饮食都由医院的医护人员负责，十分感谢他们和那些救援英雄们，是他们的辛勤付出，我们这个家才能再一次圆满团聚。”刘群华激动地说。

“我们在井里面说好了，只要能平安出来，一定要好好聚一聚，好好喝顿酒！”知道13名兄弟都安然无恙后，雷绍兵告诉记者，经过这次事情后，他们不仅是生死兄弟，更获得了一次“重生”，以后要好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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