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袭旧衣

郑蓉

最难丢弃的是承载了一定记忆并凝聚了些许情感的物件。父母第一次到北京带回的羽绒背心、第一次约会穿的裙子、孩子的小襁褓……这些，我怎么舍得丢弃？！它们满载着青春和温情的回忆。

开启了长时间的天气随机模式后，宜宾终于疾步冲入了夏季。连日的高温激活了薄衣裙裾的使用频率，在好几次手忙脚乱后，我终于鼓起勇气清理衣帽间。连续几年不断响应马云“买买买”的号召，小小的衣帽间塞满了不少一时兴起的东东……看上去，就头疼。

主角当然是我自己的衣物：皮草、大衣、夹克、长短裤、长短裙、旗袍、T恤……就像人心中的欲望，满坑满谷。

“女人的衣柜永远少一件衣服”，其实，不只是女人，大多数人，欲望都是无穷，只是目的性不同而已。

不过衣物倒是也能看出一些变迁的端倪。

十八九岁的时候，心思单纯，喜欢纯棉质地的T恤，飘扬的裙。柜子里有一件舍不得丢弃的白裙，二十岁那年花了半个月工资去买，还特地穿着和当时的闺蜜一起到翠屏山拍了一组照片。也不知道那个曾经陪伴过我的高个子女孩，如今可还好？

成家后则喜欢上了旗袍。最开始是棉质的改良版碎花布旗袍；随后是弹力棉加氨纶的，式样有了些花俏；后来，丝绒、双绉、乔其兰花、素绉缎都先后出现，只是随着身材和年龄的同步增长，可供选择的范围越来越窄。

其实最喜欢的是传统织法的真丝织锦缎。这种中国传统丝织物，表面光亮细腻，手感丰厚，色彩绚丽悦目，就像女子一生中最好的年华———只不过，对穿着的人身材要求极高，也需要很细心的料理。因此，直到如今，我一件织锦缎旗袍也没有。因为知道不适合。

别再说，努力就可以得到一切；有些领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入。只不过还是有自不量力的时候。衣柜里只穿过几次的衣物就是证据。春晚上贾玲和瞿颖的小品也是范例。卖家图和买家秀总是有差别的，就像理想与现实。

这种态度适合于大多数的状态吧。也因此，造成了许许多多的纠结。

比如现在的我，就在犹豫那些不大合时宜的衣服到底还要不要。留着，实穿性的确不强，这从买来以后就没下过几次水可知；放弃？毕竟质地上好，款式也不差。

最难的是那些承载了一定记忆并凝聚了些许情感的物件。父母第一次到北京带回的羽绒背心、第一次约会穿的裙子、孩子的小襁褓……这些，我怎么舍得丢弃？！它们满载着青春和温情的回忆。

当然，也有些旧物是有生之年不会丢弃的———比如妈妈留下的围巾。红白格子加黑条，华夫格的织法，旧，摸上去很暖。1986年搬家时被我发现，偷偷地藏起来，直到自己成家，有了自己的房子，才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放置。闲暇时摸索，想着她围着去医院的样子……或许这条围巾会随我下葬，或许，女儿有心情收藏，或许……谁知道呢。

以前我会说，不选择也是一种选择；却忘记，不选择，只是一种妥协，一种向现实的妥协。而这，多半会使得状况越来越糟，因为缺乏了能动性，就已经缺乏了自我的活力。

那么，回到原点，如何选择？怎样丢弃？就像这些衣物吧，选择经典实用的，丢弃华而不实的，轻装上阵。人生不满百，何需千年忧。

我曾经多次鼓励女儿，不需要很好，只要每天比昨天的自己好一点点就行；轮到自己，怎么就忘记了呢？就让我今天的衣帽间比昨天整洁清爽吧。

有些旧衣，可以留存；有些旧衣，只能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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