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藜 我和祖国情深似海（上）

演唱《篱笆墙的影子》使毛阿敏红极一时

张藜代表作

《我和我的祖国》《鼓浪屿之波》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久别的人》

《亚洲雄风》（第十一届亚运会会歌）

《不能这样活》（电视连续剧《辘轳女人和井》片尾曲）

《山不转水转》（电视连续剧《山不转水转》主题歌）

《篱笆墙的影子》（电视连续剧《篱笆女人和狗》主题歌）

《命运不是辘轳》（电视连续剧《辘轳女人和井》主题曲）

历经磨难出精品

张藜，1932年生于美丽的大连一个很富足但很快就破产了的家庭。张藜在大连受的是日式教育，小时候日语特别好，在日本中学，那个班里只有4个中国人。中国人念日本中学，中国人就是受气，经常被日本孩子打得鼻孔出血，所以他恨透了日本人。1948年8月他在大连参加革命，在张藜的记忆中，他参军后穿了一件黄棉袄，11月考上鲁迅艺术学院，后来到了丹东，那时候叫作安东，住在一个叫不出名字的沟里。在那个时期，张藜受到《兄弟开荒》作者安波等文艺先驱们的影响，到处听课，疯狂地吸取知识，直到因生重病住进鼓楼医院。

张藜后来被打成右派，长达21年，但他顽强地坚持着自己的信念和追求，始终坚持歌词创作，直到1979年落实政策才回到北京。不久就成为中央民族歌舞团的歌词作家，并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创作高峰。《鼓浪屿之波》《我和我的祖国》《亚洲雄风》等都是在有了作曲家的曲子之后，由他填词成为广为传唱的歌曲，因此被词界同仁誉为“填词高手”。《篱笆墙的影子》《山不转水转》《命运不是辘轳》等一大批充满泥土气息且直指世道人心的作品，不仅为中国新时期的音乐文学吹送了一阵清新的风，而且让曾经遭受磨难的张藜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创作活力，众多作品，一经谱曲，广为传唱。张藜以其特有的词风，赢得了与乔羽、阎肃并称为当代词坛“三驾马车”的美誉。也因与徐沛东频频成功合作，被词界公认为是词曲作家的绝配。

唱出乡村新画卷

赵春华称自己的恩师张藜是一位真正的歌者，理由有三。一、他是一位音乐素养很高的词作家，由于不凡的音乐造诣，使他创作的歌词音乐性特别强，由于他的音乐感受能力特别强，也使他成了屈指可数的填词高手。二、他是一个受过长期生活磨难，有着坎坷人生经历的歌者，冤屈的人生遭遇和世态炎凉没有扭曲他歌唱的声带，反而激发了他更加宽厚、更加雄健的歌唱本能。三、他是新时期音乐文学领域创作最丰硕的词作家之一，他的大批充满浓郁乡土气息、北方乡村画卷的电视剧主题歌或插曲的词作直指世道人心，不仅在中国词坛、歌坛引起了巨大的反响，而且在整个文学艺术创作领域引发了持续的思考，并被说成是“张藜现象”。

晨枫则在《中国当代歌词史》中说张藜的歌词创作之路有着与他人不同的几个特征，比如，起步于20岁，却成功于逾知天命之时；再比如，在长达数十年的名义上的专业创作岗位上，却始终肩负着“脱胎换骨”的劳动改造和替他人加工提高歌词作品的使命；又比如，在即将迈入知天命之时，却步入了中央民族歌舞团再度从事专业创作。也许正是这些与众不同的人生经历，促成了张藜在艺术创作上的独一无二、自成一家。

许自强非常赞赏张藜在歌词创作中意象的选择和运用，并以《命运不是辘轳》为例：

“……女人不是水，男人不是缸，命运不是辘轳，把那井绳，缠在自己身上。

……女人不是泥，男人不是筐，命运不是辘轳，要挣断井绳，牛铃摇春光。”

孤立看，词中的意象都很平凡，水、缸、泥、筐、辘护、井绳、牛铃全是农家寻常之物，既熟且俗，然而，一旦同它的对象搭配后，就顿时焕发出夺目的光彩。谁见过用不值钱的“泥”来比喻女人？用缸和筐来比喻男人？贾宝玉倒是用“水”比喻过女人，但那是赞美女子清纯，是褒义；而这里的“水”用的是反意，喻指女子任人摆布，如缸中之水，筐里之泥，只能依附于男人。所以用“井绳”来比喻命运束缚也很新鲜贴切；“辘轳”单调、呆板、笨拙，完全受人操纵；“井绳”顽固、结实，又陈旧，同习惯、陈腐观念对人的禁锢极其相像。最后一句更为别致，人们习惯用花红柳绿来形容“春光”，这里用“牛铃”已多了几分乡野气息，再一“摇”正巧合春光荡漾之意趣。古人云“化腐朽为神奇”大约正是这种本领。

从张藜的成长经历来看，一路风雨，起伏很大，颠簸不断。从出生在很富足的家庭，到家庭顷刻间破产；从接受日式教育到被日本孩子欺负；从在大连参加革命，到疯狂地吸取知识，直到重病住进医院；从在中国词坛崭露头角，到一夜间被打成右派。

正像晨枫在《中国当代歌词史》中所言：“历史往往是公允的，对于经受磨难的人来说，漫长的煎熬给予他们的却是别人难以获取的巨大精神财富。”由于历史的原因，张藜在长期“改造”的压抑、煎熬、期盼中，思想感情越来越贴近那些“土得掉渣”的乡村农民，观察视野越来越靠近“被遗忘”的山村角落，歌词语言越来越浸染了“乡土气息”的质朴瓷实。请掂量掂量《我的中国土》：

“岭上地很瘦，却是那旋子肉，崖下沟虽深，叠着狮子楼。一眼瞪老虎口，一双双扒煤的手，一对对望春的眼，一棵棵沙坨子柳……”

对此，晨枫在《中国当代歌词史》中有非常中肯的论述：“一句句只可能从农村的沟梁崖畔开掘出来的语言，浸透着质朴得像泥土一样的清新气息。然而，哪一句不曾融进了作者的同情之心，满心之爱？显然，作者笔下的景象是贫瘠的，不少词句也带着无可掩饰的穷苦的酸涩。然而，作家呼唤的却正是甩开这贫穷，改变自己命运的信念，‘是一对对望春的眼’。这就是张藜的艺术语言，张藜的表达方式，体现出了张藜独有的艺术风格的本质特色。”

探究张藜的艺术风格，还可以从他更多的作品中寻找依据。《鼓浪屿之波》的深情宽厚，《亚洲雄风》的雄健深沉，《我和我的祖国》的坦荡炽热，《篱笆墙的影子》《命运不是辘轳》《不能这样活》等作品的质朴深刻。倘若要用8个字来概括张藜的艺术风格的话，那就是：“宽厚雄健，质朴深刻。”他的宽厚来自他的学养和生活对他的磨砺；他的雄健来自他对命运的抗争和愈挫愈勇的性格；他的质朴来自长期乡村风俗的陶冶；他的深刻来自无数次刻骨铭心的思考。

《我和我的祖国》

赤子之心在燃烧

说到张藜填词，不能不提一首作品《我和我的祖国》，这是一首形式上轻松、愉快、活泼，内容上丰富、厚重、深远的经典之作，它是把“我和我的祖国”结合得最自然、最亲切、最深情的优秀作品之一，是一首从诞生之日起，就具备了永久传唱潜质的中国好歌曲之一：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

音乐清澈、悦耳，节奏清晰、分明，让张藜填词时有很大的想象空间，这既让填词者可以放开手脚，又让功夫稍逊的人无所适从。张藜在把音乐装在心间的同时，也把写歌词的主动权牢牢地攒在自己的手心，他认准“我和我的祖国”既是这首歌的歌名，又是这首词的主题，所有的歌词都是围绕这个主题来发展，所有的形象都是围绕这个主题来塑造。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每一条河，袅袅炊烟，小小村落，路上一道辙。我最亲爱的祖国，我永远紧依着您的心窝，你用你那母亲脉搏和我诉说。”

这节歌词，最见词家的功底，最精彩处要数“袅袅炊烟，小小村落，路上一道辙”，多么亲切、自然、干净。张藜仿若一位水墨丹青的高手，在泼墨画就巍峨的高山，湍急的大河之后，突然屏住了丹田之气，凝神静气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挥毫，把那抹仍有温度的炊烟，那个人影稀疏的村庄，那条车马并不喧闹的山道，捧在纸上，然后变成入木三分的形象——歌词。

“我和我的祖国，像海和浪花一朵，浪是那海的赤子，海是那浪的依托。”

音乐在重复播放，节奏在不停敲击，张藜却心领神会地挪移了自己要表达的内容，直把“我和我的祖国”的关系，比作“海和浪花”，并把它作为整首歌词发展的主线。这也是词家的另一高明之处，不断拓宽和深化主题。

“每当大海在微笑，我就是笑的漩涡，我分担着海的忧愁，分享海的欢乐。我最亲爱的祖国，您是大海永不干涸，永远给我碧浪清波心中的歌。”

这节歌词，最能体现词家要表达的那份深情，最富含感情容量的要数“每当大海在微笑，我就是笑的漩涡”，多美的形象、多深情的吟唱：“我分担着海的忧愁，分享海的欢乐”，多么密不可分的关系，多么水乳交融的深情。

《我和我的祖国》是张藜词品中品位最高的作品之一，也是他的代表作和成名作之一，它标志着张藜填词创作达到了一个炉火纯青的高度，也象征着他在歌词创作中会有更大的作为。这首作品最能体现张藜的艺术风格“宽厚雄健，质朴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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