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渴望的老师 我们渴望的蓬勃

□钱欢青《死亡诗社》

上世纪90年代的乡村初中，某一天我们的自然科学老师搬来录像机和电视，要给我们放一部“神秘大片”，那的确是我们第一次看“大片”，第一次知道原来电影还能拍得这么搞笑、这么活色生香，一直到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这部影片是周星驰的《唐伯虎点秋香》；上世纪90年代的县城高中，高考压力铁幕般笼罩，某一天我们的语文老师来上一堂有关《红楼梦》的课，却抛开练习题，在黑板上仔仔细细画起一张大观园的平面图，等他画完，下课铃响了，图又被擦掉了，我们哄堂大笑，很多年后我才知道，那幅只留存了几分钟的图，其实已经告诉我们另一个理解《红楼梦》的神秘路径。

生命中，总有那么几个老师让你难以忘怀。他们一定和严苛无关，一定不是按部就班的老学究，一定能带领我们独辟蹊径，窥得生命的自由和蓬勃。我还记得，那个给我们放《唐伯虎点秋香》的老师，为了让大家更好地认识课本上介绍的蛇，带几个胆大的同学去水田里抓来两条；那个画了一堂课大观园平面图的老师，在全校教师篮球比赛中，穿着一双露脚趾头的鞋，全场飞奔去拦截校长手中的篮球。

在漫长的应试教育中，他们给我沉闷的学习、做题生涯撕开了一条裂缝，投进来一束自由和蓬勃之光。所以看《死亡诗社》，我会如此感动。在那所以考一个好大学为目的，被陈腐的所谓责任、荣誉笼罩的预备学校，基廷老师出现了，在诗歌写作课上，他让孩子们撕掉“权威”的序言，鼓励孩子们直面诗歌本身、生命本身，因为“我们是人的一分子，是有激情的”。他鼓励孩子们释放自己内心的激情，鼓励那个热爱演戏的学生勇敢去追求自己的所爱。而学生们也在基廷老师的启发下，悄悄成立了死亡诗社，熄灯之后，他们一个个溜出学校，在山洞里举着火把，读着那些让人激情澎湃的诗句。

如果说《死亡诗社》中的基廷老师是用诗歌、用自己的一言一行向学生们传递生命的真谛和价值，那么《放牛班的春天》里的克莱门特老师，则是用音乐、用自己的爱心打开了学生们封闭的心灵。克莱门特老师来到的这所学校十分独特，它被称为“池塘之底”，学校里的大部分学生都是难缠的问题少年，体罚在这里司空见惯，学校的校长只顾自己的前途，对学生们残暴高压。初来乍到的克莱门特既惊诧于学校的冷酷，又被学生们的恶作剧搞得够呛。但他让自己的心紧紧贴着孩子，他给孩子们排练合唱，他鼓励他们，让他们勇敢唱出自己的声音。在这个充满各种细节的幽默、哀伤又温暖的过程中，他发现了学生皮埃尔的音乐天赋，但是这个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把自己牢固地封锁了起来，克莱门特没有放弃，他用能表达感情的音乐感染着他，引导着他，他用爱和包容，最终打开了皮埃尔的心房。

两部影片都有送别，送别里都充满了哀伤，看起来仿佛是梦想重被禁锢，但是爱和自由的种子早已在孩子们心中生根发芽。无论是《死亡诗社》里那些家庭富裕的孩子，还是《放牛班的春天》里那些被放弃的“问题少年”，他们都如此幸运，遇到了基廷老师和克莱门特老师，因为有了这样的老师，他们的人生已然发生了改变——他们至少已经开始懂得，成人世界赋予他们的条条框框不一定正确，每个人都应该有追求自己所爱的勇气，对每个人而言，成长的最大意义，是人格的独立，是生命的平等，是爱与尊严。

还想多说一句题外话，是因为开学季已经到来。每个少年都有爱和梦想，都面对着外在世界的挤压，都希望在内心开垦出一块自由的天地。从火爆的春节档到无声无息的情人节档，我们没有开学档，连反映青少年成长和教育问题的影片也很少，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缺憾。我们渴望基廷老师和克莱门特老师，我们渴望蓬勃，我们也渴望《死亡诗社》和《放牛班的春天》这样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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