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最美丽的一跃

本报记者 唐群峰

看到在坝下漩涡中扑腾尖叫的孩子，32岁的农民谢强华衣服没脱就飞身跃入漩涡的“血盆大口”，完成了他生命中美丽的最后一跃。

继谢强华之后，数分钟后赶来的谢强华的父亲谢明瑞，以及谢明裕、谢明崇两兄弟也陆续跃入巨大的漩涡……

6月30日下午，一场悲壮的生死营救在北流市白马镇睦雍村边的白马河边上演：4名村民勇敢跳入河坝下的大漩涡之中，成功救出一名落水少年，同时付出了一死一重伤的沉痛代价。

经过艰难营救，4人拼力将落水少年推出漩涡之外。此时4人已精疲力竭，无力自救，只能听天由命……

面对一个弱小生命的呼救，4名身居乡村的纯朴村民，毫不犹豫地抛开了对死亡的恐惧。在他们跃入漩涡的一刹那，中国农民身上的勇敢与血性得到完美绽放，一个现代农民英雄的群体塑像也在此刻定格。

漩涡里的营救

6月30日下午，暴雨过后的白马河一改往日的温和，汹涌翻滚，高涨的水位漫过了村口的大坝。河水从4米高的水泥河坝上冲下，在坝下形成一个个咆哮的巨大漩涡。

当前正是水稻收割的季节，尽管细雨纷纷，不少村民还是在河对岸抢收稻谷。不时有村民担着水稻走过坝上回村。

14岁的谢锦生穿着短裤、拖鞋，趟着水，行走在河水齐膝的大坝顶上，他要到河对岸赶牛。他没有意识到，平日天天玩耍的大坝此时已凶险暗藏。

就在他走到离河对岸约10余米处，脚下一滑，湍急的河水立即将他冲入坝下的漩涡。

尽管熟识水性，但他瘦小的身体在巨大漩涡中也如同一根水草，他惟一能做的，就是发出一些断断续续的恐惧的尖叫。

村民邓瑞芳担着水稻恰好路过河坝，她循着尖叫声看到一个小孩在坝下的水流中翻滚。她惊恐地不停高喊“救命”！

听到喊声，正在附近收割稻谷的谢强华狂奔到河坝边，看到眼前情景，衣服没脱就跳入漩涡之中。

约5分钟后，村民谢明裕、谢明崇兄弟和谢强华的父亲谢明瑞也赶到河边。面对直径达5米的恐怖漩涡，他们毫不犹豫地飞身跳入，加入救援队伍。

泡沫翻滚的漩涡中，身体难以自控的4人一次次地用力将孩子往外面推，但水流力量过于凶猛，孩子一次次被推出去又被卷进来。激烈的营救持续了20多分钟，孩子终于被推出了漩涡圈，自己爬上了岸。此时，漩涡中的4人已精疲力竭，无法自救。

闻讯赶来的村民谢金锋、谢明超不懂水性，他们只能一边呼喊，一边不停地往水中扔巨大的泡沫块。

10多分钟之后，水中的4人像杂物一样被水流陆续卷出，被赶到的村民拉到岸边。谢明裕的女儿谢西燕赶到时，看见父亲和其他3人软塌塌地躺在地上，全身煞白，已经昏迷。

倒下的勇士

谢明裕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感到脑袋还是一片混沌，天空白得刺眼，耳边是一片嘈杂的人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意识到自己还没死。

他后来回忆，在水中快要晕过去之前，他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掉。

缓了一会，他的意识逐渐恢复。他隐约看到还有几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很多人在喊。再过了一会，他听到了救护车急促的警报声，越来越近。

60岁的谢明瑞是最早上岸且稍有意识的一个。他爬到岸边时发现儿子还在水中，但此时全身已没有一丝力气，无法实施营救，这令他心如刀绞。

不一会儿，他看到儿子的身体被水冲了出来，被赶来的人拉上了岸。他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着其他人施救。他们把谢强华拦腰扛在肩头，想逼出腹中积水，一次又一次，还是不奏效。

过了一阵，谢明裕、谢明崇也陆续被水冲了出来，村民们又赶紧把两人拉上岸施救。再过了几分钟，救护车到了。

白马镇中心卫生院的医生赶到时，谢强华已经停止呼吸、心跳，瞳孔放大。经过心肺复苏等紧急抢救后，仍未恢复。

而谢明崇已重度昏迷，他面色灰白，口唇发紫，口吐粉红色泡沫痰，脉搏、呼吸微弱。医护人员立即将他抬上急救车送往医院抢救。

幸运的是，谢明裕、谢明瑞两人问题不大，在医生的帮助下逐渐恢复意识。

当晚，经全力施救，谢明崇在病房中逐渐恢复意识。他睁开眼睛，看到病床前哭得眼睛红肿的妻子。这个勇敢的男人，用胶布缠裹的脸庞，给妻子送上一个安慰的微笑。

7月2日晚，从医院传来消息，谢明崇情况明显好转，已能吃下粥饭。

生者的挂念

面对儿子的噩耗，满头白发、身体疲倦的谢明瑞嚎啕大哭。他此刻清醒地知道，为了救别人的儿子，他自己的儿子没了。在他的口袋里，还有一个装有1000元钱的红包，那是两天前从广东打工回来的谢强华塞给他的，还来不及打开。

谢强华的妻子陈梅芬已数次哭得不省人事。出事前，谢强华曾回家一次。可能是肚中饥饿，他问陈梅芬是否煮好饭。陈梅芬告诉他，饭已好但还没炒菜。谢强华说：“炒好菜你们先吃，不用等我，田里还有事。”说完话便匆忙走了。没想到这竟是最后一面。

7月1日中午，记者来到谢强华的家里时，陈梅芬眼睛还红肿着，怀中6个月大的小儿子用两只黑油油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陌生人。他不知道，他已经没有父亲。

失去父亲的，还有谢强华8岁的患有脑瘫的大儿子谢陈飞和7岁的二儿子谢军。

被救少年谢锦生惊魂未定，他呆呆地坐在家门口，一声不吭。问起当时的情景，孩子就不停地流泪，语无伦次。

其父谢科德沉浸在悲痛与愧疚之中。“人家豁出命来救我儿子，这么重的恩情，真不知该如何感激啊！”他刚一开口，眼眶马上就红了。

谢科德家境贫困，住在一座黄泥小屋内。但为了表达心中的感激，他拿出了家中仅有的1000余元钱，还向亲戚朋友借了1万元，送到谢强华家中。

次日，四村民英勇救人的壮举迅速传遍了白马镇，一场自发捐款行动迅速铺开。仅一天，白马镇干部群众便为死伤者及其家属捐款6万多元。北流市委、市政府领导获知此事后，也迅速赶到村里，对见义勇为群众及其家属进行了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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