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以来负盛名,洞天勾漏自天成。电光射透蛟龙窟,风景争衡临桂城。不为丹砂思作令,期除纸虎愿从征。苕华闻道敷红紫,绿满群山乐耦耕”。郭沫若这首咏勾漏洞的诗凸出地为勾漏洞点了睛,一是它的风景可与临桂争衡,一是晋人葛洪为了炼丹砂而求为勾漏令,诗把勾漏山的特质概括了。又因为葛洪是道家的一位代表性的人物,勾漏洞成了道书中的二十二洞天。所谓洞天,即是古人所说的神仙所居的洞府,世代北流人总是称葛洪为葛仙或葛仙翁。《北流县志》说北流古时曾设勾漏县,县治就设在勾漏洞前面。
勾漏山在大容山南麓,离北流市城东3公里,大容山是土山,而勾漏山却是石山,是喀斯地貌。勾漏山连绵十里,像一群黑衣女子,翩翩起舞于圭江边,江风吹拂着舞人裙裾,江水倒映着舞人靓丽的容颜,流水汩汩滔滔似鸣琴响鼓;山峦间的坡地铺展绿茵,牛羊成群在这里静静地游荡,一进人勾漏山,便如进入了仙境,繁嚣远遁,心境宁静。
历史上到过勾漏的名人可谓多了,最遥远的怕要算是东汉时的王符吧,现在勾漏洞入口的石壁上,刻有“王符弹琴处”几个大字。王符是东汉时的哲学家,著有《潜夫论》,他一生隐居,讥评时政,反对豪强,主张以民为本,不满世俗的恶浊,厌弃政治的倾轧。他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来到北流的呢,史志均无可考,这就为勾漏洞留下一团迷雾。
至东晋,葛洪放弃朝廷的高官显爵,向晋成帝求为勾漏令,《晋书》说,葛洪为人木讷,不好荣利,究览典籍,尤好神仙导引之术。可是晋成帝却是个重虚名门第,不求真才实学的人。当时出身门第极高的丞相王导曾劝成帝分明赏罚,选拔贤才,以谋中兴,但他哪里听得进去!在这种情况下,葛洪求为勾漏令,避地岭南,便是极佳的选择了。
葛洪是我国晋代的一位卓有成就的知识分子,号抱朴子,著有《抱朴子外篇》和《抱朴子内篇》,《外篇》言人间得失,赞弹世事,显示着道家思想。在文艺理论上主张文章立言,应有助于教化,文与德并重。又著《肘后备急方》等医学典籍,涉及医学的多个方面,有些课题,走在世界前头。他的书中最早记录了天花和羌虫病。还有杂著《神仙传》、《西京杂记》等。这些成就,标示着他道家、医学家的地位,而炼丹术则开了我国化学冶炼的先河。这些不少是他南来以后的学术成就,如果他恋栈那个关内侯高爵显位的尊荣与安逸,就不会有名垂后世的葛洪,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在社会实际中摸爬滚打,是葛洪成功的必要过程。
《北流县志》称葛洪任勾漏令期间,“薄赋省刑,民咸诵之”,民间更有他深入群众,悬壶济世的传说。是耶非耶,也是勾漏的一个谜团。不过,北流人是确立了“葛洪情结”的,千百年前,勾漏洞口就建有葛仙祠,瞻仰祭拜,香火不绝。甚至在北流中学的旧校歌中,也唱“宣圣抱朴,瞻仰高踪。熏陶孕育,慧觉感通”,“宣圣”是孔子,“抱朴”就是葛洪,可见葛洪对北流文化的巨大影响。
宋人吴元美作《勾漏山十洞记》说,勾漏在“西山之南,去郡一舍,而近古铜州也。平川中石峰千百,皆矗立特起,周围三十里,其岩穴多勾、曲、穿、漏,故以是名。予足迹半天下,所阅名山多矣,卓绝雄杰,鲜或俪此者”。盛称勾漏山的雄伟卓绝。“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而勾漏是名山、名“仙”兼具,更是难得,所以自唐宋以还,勾漏洞访客络绎于途,其中不乏滴宦、名人,“名人效应”又促使勾漏声名悠远。
东汉伏波将军马援统率大军,过北流鬼门而南征交趾,是为了安边定国,建功立业;而王符来北流,却是拣一个最幽静的去处弹琴复长啸。一武一文,殊途同归,反差极大。不过,这两个人的行迹,却昭示着更多的汉人进入北流大地。马援的戍卒留下了,在此地生息繁衍;王符的琴声留下了,应和着圭江两岸的铜鼓声和牧笛。秦始皇建灵渠,挥军南指,建置了桂林、象郡和南海三郡,北流属南海郡。到了汉代,北流已有了较多的中原文化的输入,精美绝伦的北流型铜鼓的出现,便是这种输入所结的硕果。
勾漏就在这种背景之下,为中原文化人所知了。葛洪以南方产丹砂为由,求为勾漏令,使勾漏声名鹊起,成了道教名山;葛洪也因为离开了东晋朝廷那个尔虞我诈蔑视人才的恶浊环境,躲到南方潜心著述研究和炼丹实践,而成就了他医学家和化学冶炼家的功业,他也得以名垂后世了。
葛洪之后,勾漏洞便建观立庙来纪念他,世世代代,钟磬之声缭绕在圭江两岸的大地和山峦间,述说着葛仙翁的故事,年年复年年。
从东晋至北宋之末的800多年,勾漏洞声名日益远扬。从洞中碑文得知,唐朝的开国功臣李靖的《上西岳书》手迹,就拓刻在勾漏洞口,并且充满神奇的传说,此碑历代都有重刻,常刻常新。在宋代,勾漏洞就被命名为道教二十二洞天了,且藏有宋仁宗的御书。名将李纲来游勾漏时还见到了这件书法珍品,他在《问津勾漏山》长诗中写道:“却来窥宸章,宝气横螮蝀。真行杂草隶,笔势极翔动。大小飞白书,飘洒萦舞凤……妙迹藏名山,俾与万世共”。这位力主抗金的名将被投降派排挤,才来到岭南周游,他是怀着极其虔敬的心情游勾漏的,在《游勾漏观三首·之一》说:“葛翁求令为丹砂,今我来从海上槎。只恐仙山嫌俗驾,未容归客卧烟霞”。宋人吴元美被秦桧诬害贬谪,编管容州(辖今北流、容县),于容州大开教化;慕北流山水,在勾漏山流连游赏,作美文《宝圭十洞记》。为了记念他,容州人建勾漏书院,这是广西最早的书院。
到了明代,勾漏又迎来了一位大名人,《永乐大典》总编纂官解缙,他参拜了勾漏,诗兴大发,写了《游勾漏》:“北流县下古铜州,平地山岩耸玉楼。谁为丹砂赴勾漏,人传青竹满罗浮。杨妃井塌风烟古,葛令祠荒草树秋。却忆故乡山更好,锦袍归去棹扁舟”。在这位不得意的贬客眼前,葛令祠一片荒败了,但仙山和葛令的大名仍然吸引了他。稍后的明代大旅行家、地理学家徐弘祖(霞客)看到的葛令祠又是别一番景致了。他写道,勾漏庵“庵颇整洁,乃万历间有司重构者,内堂三楹,中列金仙,东则关圣,西则葛令。而葛令之像,纶巾朱履,飘然如生……前庭佛桑盛开,红粉簇映,后庭粉墙中护,篁桂森绕其中,寂然无人”。景色与宋时李纲所见的寂静庄严,有惊人相似处。徐霞客在勾漏洞盘探三日,深惊洞奇景秀,在游记中把这个喀斯特溶洞描绘得翔实鲜活,至今无人企及。他录洞中诗,“诗俱代,只有一宋碑而不佳,盖为兵燹荡净也”。战争对勾漏文化的破坏是很大的,然而累破累建,北流人视勾漏如圭宝和魂灵。现在勾漏洞碑刻,以明清为多,已成为研究桂南社会历史和人文变迁的珍品资料。民国24年(1935),李寿棋等人主持重修勾漏洞完成,规模一如旧制,(亦即现在所见到的勾漏洞)这对保护道教圣地勾漏,其功至伟。清代道光年间,北流士人曾在勾漏洞举办盛大的诗会,欢迎原知县邓云祥重游北流,宾主唱和,文风习习。这是北流文化经乾嘉盛世后,已获得相当繁荣的一个标志。从此以后,北流诗人辈出,道光年间,北流女诗人朱玉仙著有《画诗楼稿》,论者誉其为“广西的李清照”;民国以后,诗人陈柱是南社的重要成员,著《待焚诗稿》;冯振是诗人和诗论家,著《自然室诗稿》,他们的老家去勾漏山不远,深受勾漏诗风熏陶,陈、冯成了现代勾漏诗坛双壁。
“文革”浩劫之后,百废待举,北流地方官邀请广西名家来北流,举行勾漏诗画会,林克武、秦似、阳太阳、黄独峰、涂克、李雁等人参加,一时名家云集唱酬,有如当日兰亭之雅集。吾师何一萍先生写《满庭芳·勾漏诗画会纪盛》:“游履如云,湖山带笑,济济南国英贤。题诗作画,挥笔大如椽。才气纵横惊座,欢声动,响江天。君知否,名山盛事,此会数空前。天边山色远,夕阳正好,摄影山门。喜白头红袖,一样翩翩。挥手名山惜别,频回首,再指吟鞭。殷勤约,明年此会,同上采莲船”。尔后何一萍、徐森、钟伯侬诸诗人,组织了勾漏诗社,开展活动,出版《勾漏诗词》(刊)和《北流当代诗词选》(专书),极一时之盛。
勾漏是道教圣地的勾漏,诗画的勾漏,奇山名洞的勾漏,至今仍然生机盎然,站在北流文化的前沿,显示着北流文化的标高。可惜的是,今天作为旅游景区的开发,只是利用了其山水,尚未能更好地弘扬其历史文化。更有甚者,水泥厂对勾漏山滥施开采,山脉正被鲸吞!不需多长的时间,勾漏山将被彻底炸平,变成千疮百孔,一地石碴!能不能保护好大自然恩赐给苍生的这一珍宝呢,历史正在敲问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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