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远方诗意盎然

▇陶安黎

去年槐花飘香的时节,淄博日报与张店区作协组织淄博市部分作家、诗人去临淄马莲台采风,我和王文清同车,一路交谈着,具体谈的什么,已记不清了,好像多是作协工作方面的事。采风期间,他背着他心爱的相机,乐呵呵地给大家拍照。王文清在淄博艺术城开着一家小店,经营些字画古玩之类,没事的时候我就过去坐坐,喝杯茶,聊上几句。今年春节,我给他发短信拜年,却一直没回。他以往有个习惯,年初一这天都是自己创作首祝福小诗发给朋友们。我没有想到,那个时候他正躺在病榻上。

得到消息,已是初春了,我给他打电话,他说在店里,我稍稍释怀,以为不过是小病微恙,好了也就好了。我像平时一样来到艺术城,一见面,我愣住了,才一个月的时间,一向胖大魁梧的他,瘦得竟让我几乎认不出了,黑癯的脸上,一双眼睛显得大而亮。看见我,他还开了句玩笑:“安黎,你看我的减肥效果如何?”

那天,一丝隐隐的预感不时袭来,我的心里一直沉甸甸的,做什么也打不起精神。

不久,他再次住进医院,后又转院。探视时,我从医生口中进一步了解了他的病况。每次走出医院大门,我总默默期望奇迹出现。

尽管早有思想准备,5月8日得到文清去世的消息,我还是感到了震惊。

一位好兄长、好朋友就这么走了……

还记得2002年的夏季,我们一起到各乡村采访、撰写报告文学集《希望的田野》。

还记得2009年的秋天,我们一起策划并承办淄博市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诗人的诗歌朗诵会,一起忙前忙后。我切身体验到,举办一次文学活动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作为张店区作协的品牌活动“雨水诗会”已经连续举办了十八届,可以想见,时任张店区作协主席的他,付出了多大的精力和辛劳。

还记得2010的冬日,他兴奋地告诉我,他为一个老作者联系的长篇小说出版事宜已经有了眉目。这就是他,总是在为他人、为文学有关的事张罗着、忙碌着。还是在这一年,我们一起编辑出版了张店区文学作品集《我们》……

当今文学创作已经不是闭门造车孤芳自赏的时代了,需要更多的交流和沟通,需要有一个中心,有一个能聚拢大伙心气的人,在这点上,文清无疑做得十分出色。算算与文清相识也有二十年了吧。二十年,在人生当中不是个小数目,无论友情还是别的什么情,能经得住这么一段时间的考验,应该够牢固了。从文学青年到人过中年,文清走过了一段坎坷的路,世事人情也在时时变化着,但我眼中的文清,一直是那么率真、坦诚、大度,乐观进取、诗情澎湃。来了灵感,上百行的长诗可以一挥而就；有了激情,可以随时声情并茂地吟咏朗诵。文朋诗友们凑在一起,说起文清,都称赞他是热心人,我觉得,“热心人”这个词过于简单了,似乎概括不了他。

和文清在一起,我总能感受到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很少听见他发牢骚,也从不闲论他人是非,更没有文人所常有的那种自大和轻狂。“文人相轻”、“文人无行”在文清身上是看不到的。如果谁在报刊上发表了作品,谁出了书,谁获了奖,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成绩,他也会真心地为你高兴,为你祝贺。有了什么好事,也从不忘记朋友们。在我的心目中,文清更像一个知心的兄长,有什么烦恼找他说一说,他总是认真地听着,带着微笑劝慰着,常常一番话过后,云开雾散,心情变得疏朗起来。你如果有事需要他帮忙,他会当作自己的事情去办。你想到的,他想得到；你想不到的,他也会替你想周全。他的责任感使他承担了太多的负荷,无论对家庭、事业还是朋友。或许这是他宿命中所固有的成分,是融入骨子里的一种性情。正如他在一首诗里写的“责任是做人的良心。”文清是一个好人,但他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老好人,在原则问题上,尤其是在作协队伍的组建上,文清有着自己鲜明的立场和观点,他常对我说,衡量一个作家是否优秀,不仅要看他的作品,更重要的还有人品和文品。我相信,对于每一个喜欢写作的人,这“三品”即可用来察人,也能用来省己。

那些年,他除了满腔热忱地组织和策划文学活动外,仍然保持着创作的热情。豪爽的性格注定他来不得卿卿我我,莺莺燕燕。从诗集《无花果》到长篇朗诵诗《黄河》等,都有着气势宏阔一泄千里的奔放和豪迈。当一些人玩味着个人的情感,用诗歌来撒娇的时候,文清始终站在传统的诗歌基石上,和时代同节拍,与民族共声息,同自然相和谐。

一年前,与他一路采风；半年前,与他饮茶畅谈；两个月前,在病房里给他宽慰鼓劲,他说昨晚梦见了一对火红的大公鸡,应该是吉兆；一个月前,他说想出院,背上相机到处转转；五天前,与他互通短信,彼此关心问候着,短信中,我注意着措辞,从不说“抽空去看你”,而是“抽空找你玩”；此刻,与他却已阴阳相隔……

现在,我再也不能去找他“玩”了。奇迹始终没有出现。病魔再次显露出它的居心叵测。

“人的一生最高境界/总在远方/……远方有最美的风景/还有许多许多秘密/和心灵的歌唱……”

“现在/我可以躺在绿色的纱幔中/让飘荡的情思/在春天里自由飞翔。”

这是文清在病中写下的诗行。如今,他真的去了远方。远方很远,远得让我们再也看不到他的容貌身影；远方又很近,他的诗句、他的精神就在我们身旁,常伴常随,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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