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英
张春英,淄博市青年作家协会会员。文字爱好者,喜欢生活纪实类文字,擅长散文与随笔。
夏天从这篱笆粉爬到那篱笆红,再从这条街走到那条街,踱过路边的丛花走到乡村的田野,走得全身热乎乎,汗涔涔,脚步渐渐缓慢,性情日日火辣。催得瓜果成熟,小麦丰满。催得花儿渐败,催得六一急来。
大人,孩子,吆吆喝喝地过六一,孩子的快乐在吃喝玩乐里,大人的快乐在稀拉拉的文字里。曾以为六一是为孩子而过,孩子大了才明白,六一是相互的节日。一半乐孩子,一半喜自己。回过头去,那些日子也是自己最快乐的时光,陪伴是相互的。
幼时,自己的记忆里没有儿童节。那时的儿童节是贫穷的吧,没有钱坐飞机,乘高铁,搭公交,骑单车,来不到偏僻的山村里。父母也是贫穷的,破旧的衣囊羞涩,掏不出三角两毛;家里的一日三餐等着做,田里的庄稼等着忙,父母的时间我们抢不来半时一刻。孩子也贫穷,深深的兜里摸不到零花钱,瘦弱的肚子叽哩咕噜等着填,一大簸箕的玉米等着磨成面,圈里的猪等着去坡里拔回草。六一节淹没在匆匆与忙碌里。而忙碌与匆匆也让我们的童年在节日的缺失里贫穷而快乐,实在而饱满。
如今,儿童节富有了,我却空了。
我想过个儿童节,与孩子。孩子远远地,看不到,摸不着。发个祝福会觉得幼稚,打个电话会觉得多余。孩子已不需要父母的陪伴,他要的是空间与距离,喜欢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他的天空五彩缤纷,他的生活紧张忙碌。没有耐心听我的关心与唠叨,没有时间等我慢吞吞地脚步。社会的节奏太快,他努力地在合着那节奏向前,我开心,也失落。他的六一,不需要父母的介入,他的六一,将留给自己的孩子。
我想过个儿童节,与父母。母亲已经逃离到天堂多日,我触不到她的手,找不到她的怀,寻不见她的踪影,她不能陪我过六一。父亲也不能,他已经老得去不了游乐场,去不了书店,他的腰已经弓成半个鸡蛋,脆弱的一倒会碎。那段时间,在医院里被烧得稀里糊涂时,嚷着要回家,却自己回不去,如一个迷途的孩子。他嘴里喊的那些人,不是已经过世,就是我不认识。他想家了,不是儿子家,也不是女儿家,他想他墙皮斑驳,破砖烂瓦的家,可是他回不去,孩子般无助。一瓶瓶的药水他无力抛开,他只能想,梦里梦外地想。想家想得记不清他是他的儿子,她是她的女儿,他们是他的子孙了。那段时间我好怕,怕从父亲的记忆中消失,怕成为父亲的陌生。
嫂子说,父亲出院的这些日子饭正常了,尿正常了。看着脸色渐好,心里稍稍安慰。父亲颤颤地从房间走出来,手上打针的淤青尚清淅着,身上的脂肪都已经跟着药水流得干干净净,皮肤跟皱纹纸似得堆起一道道,用手捏起像拉起松松的一块皮筋。父亲说我背痒了,我伸手在父亲的背上挠来挠去,皮被我来回地推着如推着一层奶皮,从一根根突兀的骨上滚过。嫂子说,坐到椅子上,我给你洗樱桃吃。父亲便老老实实的坐下来,两手放在腿上,像一个等着老师讲课的孩子。
看,他现在就像个小孩,嫂子边说边把洗好的樱桃与买来的炒豆子放到父亲跟前的桌子上,父亲便默默地吃起来,真的是一个孩子,一个听话的孩子。他不能再固执地做他想做的事,过想过的日子。那个他眷恋不舍的家支撑不起他孤独的脆弱。他想去这个儿子家,这个儿子要赚钱养家,还要支付昂贵的医药费,儿子不能二十四小时的陪伴。他想去那个女儿家,女儿要赚钱养家,也不能一刻不离。只有住在医院里,父亲可以让没有时间的儿女,串花似的你来我往地陪伴,而这样的陪伴父亲在承受着病痛的折磨,儿女也在揪心撕扯,都疲惫不堪,精疲力尽。父亲曾经给我们撑起一个大家,在贫苦的岁月,历尽磨难。如今却撑不起自己想要的一个小家,儿女也不能。父亲老了,已老到童年。只能任听儿女的安排,过老有所养的日子,幸福不幸福,快乐不快乐,都沉默在那份苍老里。
父亲日后的每一个日子都将是儿童节,每一天都需要儿女来陪伴度过。儿童节的快乐却只给了孩子们,父亲已返老还童,童年却不善待于他,他抓不来童年的气力,寻不到童年的青涩,找不回童年的容颜。儿童的父亲已找不到属于自己的童年,不能过个单纯快乐的儿童节。
我想过个儿童节,与父母,与孩子,一起找找童年,找找单纯与快乐。
简评:能够打动人心的莫不过是真情,读完此文,眼里竟会有了泪,自然而然地就会想到了自己的父亲,特别是文章的结尾,最是让人动情的。人们呀,请善待每一位返老还童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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淄博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淄博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