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青铜錞于

□孔涛

淄博市博物馆所藏的青铜錞于出土于西汉齐王墓陪葬坑,通高49.5厘米,底径27.2～24.7厘米,重17175克。

錞于亦称“錞釪”“錞”,出现时间不晚于春秋时期,盛行于汉代,是我国古代的打击乐器,一般用于战争或田猎。錞于最初由指挥作战的高级军吏操纵,为军用打击乐器,战国时代开始成为上层贵族的宴享乐器。现今发现的錞于并非全部为铜质,江苏无锡鸿山遗址曾出土过春秋战国时期的陶瓷錞于19件,包括青瓷质13件、硬陶质6件。这些陶瓷錞于的形状与铜质錞于完全一致,应该属于随葬冥器。錞于形制较为统一,多略呈椭圆筒形,肩围大而腰围小,钮以虎形最为多见,象征军权、军威,故常有“虎钮錞于”之称。此外,也有马形、龙形、凤形、环形、桥形等各种形制的钮。《周礼·地官·鼓人》:“鼓人掌教六鼓四金之音声,以节声乐,以和军旅,以正田役。”“四金”在战争中各自发挥着不同的作用:“以金錞和鼓,以金镯节鼓,以金铙止鼓,以金铎通鼓。”在进军时鸣金镯以节鼓,在退军时鸣金铙以止鼓；金铎用以宣布政令和指挥作战,在军击鼓,先振铎,而后诸鼓齐鸣；錞于属于钟类,常和鼓配合用。《国语·晋语》载“(晋公)乃发令于太庙,召军吏而戒乐正,令三军之钟鼓必备”,王念孙曰:“钟鼓、錞于、丁宁皆战所必用,不得以钟鼓属伐,以錞于、丁宁属战,以是明之。”《国语·吴语》载“鼓丁宁、錞于、振铎”,《周礼·地官·鼓人》载“以金錞和鼓”,《淮南子·兵略训》载“两军相当,鼓錞相望”,《宋史·乐志四》载“鼓属乎阳,金属乎阴,阳造始而为之倡,故以金錞和鼓”。可见,鼓錞之制是古代军队必备的礼乐制度,且在战争中各自发挥着不同的功能。

至于錞于的奏法,文献中有两种说法:《太平御览》引《宋史》云“令去地尺余,灌之以水。又以器盛水于下,以芒当心跪注錞于,以手振芒,则其声如雷,清响良久乃绝”,《周书·斛斯征传》记载“征遂依干宝《周礼注》以芒筒捋之,其声极振”。从考古资料来看,河南汲县山彪镇所出之水陆攻战纹铜鉴上有丁宁、錞于图案:指挥官一手执枹近鼓,一手执枹近錞于。河南辉县琉璃阁一号墓出土的乐舞狩猎纹奁片中有葫芦笙、錞于图案:上层中左第一人吹葫芦笙,第二人双手执双桴,立于鼓錞前。鼓为楹鼓,鼓面横出,如鼓字左旁象形。錞为錞于,与山彪镇水陆攻战纹鉴中的鼓錞相似。这一图案中有鼓有錞,有歌有舞,有饮食,有车舆,有宾主,反映了贵族阶层钟鸣鼎食、奢侈豪华的盛大宴乐场面。云南晋宁石寨山古墓(西汉时期)出土的铜贮贝器上铸有大群滇人举行宗教仪式的场面:两人合扛一木,下悬一錞于、一铜鼓,铜鼓侧悬,錞于则正吊于横木之上,旁边有一人,手执鼓槌同时敲击铜鼓和錞于。这些出土器物中的画面为我们提供了关于錞于奏法的相关资料。

錞于为非定音乐器,主要用于敲击节奏。《国语·吴语》中记载了吴王夫差亲鸣钟鼓、丁宁、錞于的盛况:“昧明,王乃秉枹,亲就鸣钟鼓、丁宁、錞于振铎,勇怯尽应,三军皆哗扣以振旅,其声动天地。”吴军因吴王夫差亲奏军乐而士气大振,最终取得了黄池之战的胜利。

东汉以后,錞于作为军事乐器已渐少使用,但它并没有退出历史舞台,而是成为宫廷乐舞和宴享音乐中不可缺少的重要乐器。隋开皇年间的宫廷武舞——凯安舞,舞者64人,“左干右戚,执旌居前者二人,执鼗执铎者二人,金錞二,舆者四人,奏者二人,执铙二人,执相在左,执雅在右,皆二人夹导,服平冕,余同文舞”。至大业中,隋炀帝依梁十二案所制的宴飨鼓吹乐中,“案别有錞于、钲、铎、军乐鼓吹等一部”。唐初,宴飨因隋旧制。开元年间,所用武舞——七德舞中“乐用钟、磬、柷、敔、晋鼓、琴、瑟、筝、竽、笙、箫、笛、篪、埙、錞于、铙铎、舞拍、舂牍等,谓之雅乐”。武则天时皇后庙及郊祭舞八佾,先圣庙及皇太子庙舞六佾。“县间设柷敔各一,柷于左,敔于右。錞于、抚拍、顿相、铙、铎,次列于路鼓南。”宋乾德四年,始令有司复二舞、十二案之制。宋徽宗年间,皇帝御射殿,召宰执、侍从、台谏、寺监、馆阁及武臣刺史以上,阅视新造宫廷乐器,其中就有錞于。南宋淳熙六年开始举行的明堂礻垔中也有使用錞于的记载。

錞于在宋以后的使用情况,已不见于宫廷记载,而在少数民族的祭祀和娱乐活动中却经常使用。据清人罗士琳《晋义熙铜鼓考》记载,泗城府徭人,每岁正月首诣府县行献岁礼,击铜鼓、錞于,一歌百和。可见直到清代,錞于作为一种娱乐性的打击乐器,在广西瑶族等边远地区还曾广泛使用。

淄博市博物馆所藏的这件西汉青铜錞于,器形硕大,光素无纹,很可能是亲临过战争现场的实用器。从它身上,我们似乎看到了当年车轮滚滚的战争画面,听到了金鼓齐鸣、杀声震天的历史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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