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小兰 在我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来临之际，老公为我网购了一套高档真丝连衣裙，穿在身上，“遍身罗绮者，也有养蚕人”的荣耀之感竟油然而生。那段已淡忘多

□ 杨小兰

在我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来临之际，老公为我网购了一套高档真丝连衣裙，穿在身上，“遍身罗绮者，也有养蚕人”的荣耀之感竟油然而生。那段已淡忘多年的栽桑养蚕的情景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的娘家在乐至县，那是一个远近闻名的“桑城”。乡下，房前屋后，田间地头，甚至成片熟地中都栽有桑树，蚕桑业在本地农村有着十分重要的经济地位。冬闲时节，母亲领着我为桑树修枝、刷干、上肥、嫁接。桑叶分金桑和伏桑，金桑小张而密实，而伏桑小的有巴掌大，大的如同一把蒲扇，肉厚，产量高。通常我们把伏桑嫁接在金桑上，期盼着来年的蚕茧有个好收成，因为卖了蚕茧的钱属于我们当姑娘家的自由支配，家里再困难，父母都不会挪用。我清楚地记得，那是1983年的春天，我用第一次卖了蚕茧的钱，在蟠龙镇街上缝制了一件“的确良”碎红花衬衣，看了一场名叫《柳堡的故事》的电影，还同村里姐妹们照了一回合影照，觉得自己很幸福。

一场春雨之后，光秃秃的枝丫就会长出嫩黄色的桑叶，此时阳光温暖，桑叶开始疯长，远远望去就像绿色的锦缎在田野中漫铺开来。养蚕用的蚕簸和蚕架浸泡在堰塘里，池塘边晃动着女人和孩子的身影，我们在嬉戏中把蚕具洗得干干净净。

养蚕是一件时间短、经济效益高、工序却很繁杂的活儿。蚕蛾把卵产在一张白布上，孵化之初，只是针尖大小一个个黄色的蚕卵。随着孵化期的临近，蚕卵开始变黑，进而发亮发绿，大约四五天后，针尖般的蚕蚁就开始蠕动起来。孵化蚕卵是一项技术含量很高的工作，都由村里的蚕桑中心队长统一孵化管理，待长成蚕蚁时才免费分到各家各户。我在蚕蚁上撒一层切得细细的桑叶，如果蚕蚁能够爬上桑叶时，就用鹅毛轻轻地扫到蚕簸里。蚕宝宝生长速度非常快，从孵化到结茧也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按季节可分为春蚕、夏蚕、秋蚕和晚秋蚕，这期间蚕宝宝要经历四次睡眠和四次脱皮，再结茧，最后化茧成蝶。

在这短暂的一个月时间里，我全身心地投入劳作。蚕宝宝二眠之后，食量大增，一旦蚕簸里没了桑叶，蚕宝宝就高昂着头寻找食物，半夜也得为它们加餐。铺上桑叶后，“沙沙沙”的进食声像点点细雨润人心田。我高兴地唱道：“蚕宝宝，眠啊眠，眠了一眠眠二眠，眠了二眠眠三眠，眠了三眠眠四眠，二十八天变现钱。”摘回来的桑叶有露水或雨水，我们还得用毛巾将桑叶擦干，免得蚕宝宝食用后胀气拉稀。四眠之后，开始催老蚕，倒上的桑叶几分钟就一扫而光，我们在高兴和焦虑中手忙脚乱地加食、除沙、用生石灰消毒。

经过四次睡眠和脱皮，四五天后，蚕宝宝就成熟了，此时的蚕宝宝比粗壮时要短小一些，通体透明，嘴里偶尔有蚕丝吐出。我们将用稻草绳和麦秸秆扎成的“草龙”盘在蚕簸中，后来为提高蚕丝质量，将草龙改用纸质格簇，然后开始捉老蚕，蚕宝宝便在自己的“闺房”里吐丝织茧。丰收的喜悦难以言表，我兴奋地哼道：“蚕宝宝呀吐丝忙，吐的丝儿白又长，蚕宝宝呀吐丝忙，你忙我也忙，你忙做茧子，我忙去赶场，卖了茧子做衣裳，卖了茧子修楼房。”待到春蚕到死丝方尽的时候，整个蚕房已是“白雪皑皑”一片。

二十年前，我远离了养蚕的故乡，再也没有见到采桑养蚕的情景。在这丝绸古道上，偶尔会发现几棵孤零零的桑树，尽管树干高大而粗壮，桑叶宽大而厚实，它却注定今生无缘享受蚕儿的亲近。看到当地人竞相采摘桑葚果，并把它加工成桑葚汁、桑葚醋或桑葚酒时，我的心开始返乡归家。今天，身着这套精美绝伦的刺绣真丝连衣裙，让我找回了那段采桑养蚕的往事，回味着做“蚕桑姑娘”的青春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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