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粑 □刘汉钦

上世纪50年代，我在资阳县第一中学校读书期间，每个月都要吃两天麦子粑。

麦子粑就是用带麦麸皮的麦粉做的粑。其做法很简单：一早，在头天晚上已发酵好的麦粉里，根据自己的口味，加点糖、芝麻或盐、葱花之类的东西反复搓揉，团成一个圆形，再放进锅里用文火慢慢煎，要不了两分钟，一个粑皮被煎得油光光、黄亮亮、酥脆脆，粑瓤瓤煎得饱饱的麦子粑便呈现在眼前。如果趁热掰开，顿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那时，我这个住校生家里穷，穷得连月伙食费为4元钱的学生伙食团也搭不起，只好捡三块砖头架口锅，自己煮稀饭或红苕汤吃。到了每个月最后一周的星期六，我就要请假回家拿生活费，在家休息一天，第二天就返校。我家隔学校120里，全是山间小路。

返校那天，天麻麻亮，母亲把我从床上喊起来，我三下五除二地把饭赶进肚皮里就朝学校走，母亲提着书包送我。“牛儿！麦子粑装在书包里的，还有几个大蒜，冷水下粑一定要吃大蒜，别忘了！不然会拉肚子。”临别时，母亲把书包帮我背在背上后，总是说：“一共十二个麦子粑，是你两天的口粮，每顿两个，一天六个。这三个数字有意义哦：十二为月月红，二为二红有喜，六为六六大顺！”我明白母亲的话，她是希望我吉祥如意，平安顺利。

午后一点左右，我就会走到黄桷树坝歇脚。此坝因生长着一株上千年至今仍枝繁叶茂的巨大黄桷树而得名。坝边有一口古井，其井水一年四季都是满当当的。我坐在树荫下的石头上慢吃细嚼两个冷麦子粑，再吃几瓣大蒜，然后到水井边将清亮的井水捧起来往嘴里灌，发出咕嘟咕嘟与牛喝水一样的声音。

吃饱午饭，我又要朝前赶路。天打麻子眼时，我才回到学校。可是，一天的路程，我已走得皮裂嘴歪，腰酸腿疼，倒上床便呼呼大睡，一觉醒来已天亮。即便这样，周身仍然疼痛不已，什么也不能做。要不是母亲给的麦子粑，也许我真要饿肚子啊！于是，对麦子粑，我十分珍惜。有一次，一个麦子粑不慎掉进学生宿舍外的水沟里，周身污泥，我把它捡起来洗干净后，一坨一坨地扯到嘴里津津有味地吃着，对同学们的讥笑视而不见。

如今，每当我面对着满桌鸡鸭鱼肉犯难时，就情不自禁地想起当年母亲的麦子粑。那香喷喷的麦子粑里，裹挟着我少年的纯真和母亲的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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