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姜公醉

姜公醉书法篆书·自作曲散曲《仙吕·赏花时》。□ 唐俊高

姜公醉，字左翳，号少繇、醉翁。斋馆名：石斋、醉君阁。男，汉族，原资阳糖厂宣传干部，1943年11月19日生于四川资中。受父亲姜子瑜先生艺术熏陶，自幼酷爱文学艺术、追求诗书画印，早年就读于四川美术学院附中。

从事文学艺术40余年，承蒙郭沫若、魏传统、陈叔亮、方去疾、文怀沙等诸多文艺界老前辈奖掖，创作出《无形的丰碑》《鲁迅诗碑》《毛泽东诗词碑铭》《离骚》等21部自撰、自书、自刻现代碑石铭文，载入世界基尼斯之最。

能够有幸尊称他为“师傅”，已是很多年后的事了。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吧，那时我还在一所乡区中学任教。在资阳城里的一处书法橱窗内，我见到了一幅署名叫“姜公醉”的作品，当即不禁为之怦然心动。

那明明是一幅隶书，可分明又没有严格按照隶书的科律行事。字形似秦非秦、似汉非汉，篆意未完全褪尽，象形仍偶可捕捉；结字打破扁平，力避工整，尽藏精巧；笔画虽以圆润为主，却平添枯涩朽拙，没有蚕头，不见燕尾……啧啧，他怎么就会想到这样写呢？

我虽学习和教授的是英语，但自幼因受毛笔字的影响，一直没间断过操练，就连备英语课也使过毛笔。可我渐渐发现，柳公权、乙瑛碑等帖子上的字，都是刀刻斧凿，见不着起笔、行笔、收笔，至多学个形似，而形再似，也至多成个公权次郎、乙瑛第二，而此等好手，就连在众多的少儿书法培训班中，也比比皆是。何不既持传统，又随我心性呢？我开始注意身边人的字。我借阅过一个教语文的老先生的备课本，研习他的字在老一辈的基础上有何自我发挥；还借阅过一个教化学的年轻教师的备课本，研习他的字在“鬼画桃符”中有无神迹可寻。结果是黯然神伤：字和书法，毕竟不是一回事。

直到得见公醉先生的书法。当时给我的强烈感觉就是：对路。

九十年代中期，我转行进了资阳报社（那时资阳还是个县级市）。

这差不多十年间，我留心到了公醉先生更多的书法作品，乃至于远远见了字，还用不着看署名，就能一眼判定是他的字。那既持传统又随心性的风格，令我佩服至极。我还打听过其人，说是资阳糖厂的一个宣传干部，爱死了弄字，还画画，写诗，志趣搞得风生水起，日子过得稀里糊涂，云云。

一天，一个略显文弱的小伙子来投稿，是两幅摄影作品。我见题材讲究，构图讲究，光影讲究，是很有想法的东西，便答应留用。有同事冲着那匆匆离去的背影嘀咕，那是姜公醉的儿子姜商波哒嘛，我慌忙抬起头去追寻，已不见人影，心中竟怅然若失。

我和商波就这样成了朋友、兄弟。之间的“媒介”，自然当是我素未谋面的姜公醉。

原来，公醉先生自幼受家学影响，走的是一条诗、书、画、印的艺术道路，作品坚持自撰、自书、自刻、自拓，《无形的丰碑》碑铭、《鲁迅诗碑》、《毛泽东诗词碑铭》、《离骚》碑铭等大型作品就这样蜚声海内外。然姜家毕竟是寒门，日子艰难不说，仅创作所需石料、砖块都很成问题。6084字的自撰散文诗报告文学《无形的丰碑》，以1976年清明节发生在北京天安门广场震惊中外的“天安门事件”为题材，为表达全国人民缅怀周总理的共同心愿，因总理享年78岁，遂用78面石板，每面石板书写、镌刻78个字，字体为楷书，夜以继日呕心沥血三年才成。原公安部部长于桑亲临寒舍欣赏《无形的丰碑》铭文原石，国防部部长张爱萍看了《无形的丰碑》拓本后题词“醉入碑魂”。但有谁知道，就那78块石板，都还好得一个朋友从微薄的工资中支助了他6元，才得以搬回家来……

在商波的口中，他老爸总是那样蹭便车出去搬石块，在院子里堆石块，在楼下打磨石块，楼上楼下搬运石块，在房间里叮叮当当敲打石块，累得汗流浃背，忙得不亦乐乎。

商波承接了老爸的艺术基因，已是当时最年轻的省摄协会员，后来很快加入了中国摄协。但他不可能承接到什么物质财富，自己搞了个摄影门店，因投入资金不足，摄影机、服装等行头十分可怜，生意惨淡。他找到我，哥，想点办法哇？我当时工资低，没积蓄，但好在父母给了我一间门面，就毫不犹豫地把产权证本本给了他：拿去贷款吧。后来，他走南闯北拍了一组实景人体艺术片，想在成都搞一个大型个展，但制作和场租需几大万，他又找到我，哥，想点办法哇？好在当时我已积了几万购房款，便一分不少地又支助给了他：力争把本钱收回来哈。再后来，因生活发生变故，生计无着，他还是找到我，哥，想点办法哇？当时我刚买房，手头空虚，但仍马上贷款、借钱，凑了几十万助他开起了影楼：把本钱挣回来后，影楼就是你的了哈。有哥们见我如此冒险，替我捏着一把汗：整稳当点哦！我默然，心想再怎么人家毕竟是姜公醉的儿子噻，这兄弟，我认了。果然，商波历经千难万险，最终还清了所有债务。

而在此期间，公醉先生因艺术成就突出，被作为杰出人才引进去了内江（地级市），后又被引进去了重庆（直辖市）。再后来，退休后居然去了首都，成了一个老北漂。

真正正式接触公醉先生，还是商波在成都搞人体艺术摄影个展时。装框、布展，一切都得商波自己动手，我和妻子撇下还刚会走路的儿子，上去帮忙。不想，公醉先生也来了。

公醉先生十分文弱，彷佛一看就一个平常老头。唯一的特点就是所戴的那副眼镜，镜片上一圈套一圈的。他很和善，但言语不多，你不找他说话，几乎无语。他干活十分认真、仔细，挂照片时，先端一个凳子，爬上去把照片挂好，跳下来退得远远的细心观察挂正没有，稍不如意又爬上凳子去作调整。如此反复，如此虔诚。出自他笔下的那一个个字，那一笔一划，就是在如此的反复和虔诚中锻造出来的吧？

本来商波打算请成都的一位文化名人写篇前言，顺便剪彩，可找人一打听，不想那名人才被央视找去做过节目，身价暴涨，要十万，商波犯了难。这时公醉先生郑重提出：艺术这路，还得自己一步一步地走。他当即决定：前言就用俊高那篇短文《醉写姜商波》，剪彩就由商波自己和模特动手，这样更有意义。这一下子给了大家底气，其结果是影展照样空前成功。

一来二去，我和商波在公醉先生的眼里，俨然成了亲弟兄。逢年过节，他总是给我打来电话或发来短信关心、问候。我没敢向他求过字，他却主动给我写了几幅，令我感叹不已。去年，一日酒后，我斗胆向商波打听：你老爸收过徒弟没有？商波盯着我的眼睛说没收过，但他一定是盯出了我的心思。不久，商波打来电话：拜老爸为师的事，成了！我兴奋得一下子头都大了。

我知道，真正说来，要拜公醉先生为师，我尚不配。毕竟他是艺术大家，作品已在中国大陆、香港、澳门、台湾、新加坡、日本、韩国、匈牙利、泰国、美国等国家和地区展出，并被毛主席纪念堂、韶山毛泽东同志纪念馆、周恩来纪念馆、西泠印社、《诗刊》社等百余家单位收藏，还被特邀为一干党和国家领导人及丹麦、瑞典、芬兰北欧三国驻华大使治印。但我总觉不管是写字还是为人，我们都很对路。我是由衷地敬佩他。

向您致敬，师傅！

2016年5月9日 于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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