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地的赤子 忆黄土画派创始人、著名画家刘文西

《毛主席和牧羊人》

刘文西与作者合影

惊闻中国美协原副主席、中国首届百位名师称号获得者、西安美术学院名誉院长刘文西于7月7日因病辞世，享年86岁。令我震惊，陕西画坛失去了一根坚实辉煌的顶梁柱，中国画坛失去了一颗光华闪烁的巨星。

我和刘文西相识于1990年10月，三原举办的首届艺术节前夕，我收到三原籍美院画家戴信军采写的《黄土高原的骄傲——记陕北画派代表刘文西》，逐以大半版篇幅文图并茂地刊发在《三原报》副刊。艺术节开幕那天，刘文西和陕西许多文艺名家受邀出席，得以相识。从此，刘文西成为我关注的名家之一。

1933年10月17日，刘文西出生在山清水秀的浙江嵊县的水竹村。勤劳淳朴的乡风，绚丽多彩的野趣，使他从小就痴爱绘画。没有颜料，他将不同颜色的瓦片磨碎，将鲜艳夺目的花朵碾烂作为颜色，描绘着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描绘着自己想象中的梦幻……

1949年，获得解放的嵊县举行庆祝大会，大会主席台上悬挂的毛主席和朱总司令的肖像，就出自中学生刘文西之手。1958年9月，毕业于浙江美术学院的刘文西，被分配到西安美术学院工作。从此，他在中国西部这片沃土上，开始了自己的绘画生涯。

从1957年第一次去陕北采风时，他就深深地爱上了这片雄浑、广袤的黄土地，他一顶蓝帽子、一身素布衣，赴陕北深入生活，至今已达80多次。近50年来，他足迹踏遍陕北的山山水水。

数九寒天，他到志丹县采访刘志丹的英雄事迹。深夜，在广播站的隔音房里燃起了木炭火，房子暖和了，他却因煤气中毒而昏迷，要不是被邻居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阳春三月，采风归来，山高路险，窄坡陡峭，他骑马行进，马的肚带突断，他连人带鞍摔落下来，幸亏未掉下悬崖，只受了点轻伤。三伏盛夏，他乘坐吉普车去府谷，一路上小车轮胎连爆5次，险象环生，他依然坚持到底，不改初衷……

无论是狂风暴雨，还是泥泞坎坷，无论是沙尘蔽日，还是腿酸脚肿，刘文西都当作是对自己的一种磨练。手中的画笔，一刻也没有停歇。

滚滚的延河，巍巍的宝塔，新砌的窑洞，烂漫的山花，饱经风霜的老农，天真活泼的娃娃，脚踩鼓点或者仰吹喇叭的陕北后生，欢舞秧歌或者勤劳腼腆的痴情女子，辽阔厚重的黄土高原，苍凉雄浑的边塞风光……都在刘文西笔下，行云流水般涌出。

望着陕北天翻地覆的巨大变化，踏着开国领袖毛主席当年走过的沟峁塬壑，《东方红》乐曲中那句“他是人民的大救星……”不时在刘文西耳边回响。毛主席这位历史巨人，不就是最该用画笔描绘吗？毛主席和人民的鱼水深情，化作一张张光华四射的画卷。1964年，刘文西精心绘画了毛主席转战陕北组画6张，艺术地再现了在艰苦卓绝的战争中一代伟人的风采，《人民日报》以三分之二的版面一次选发4张，以强烈的艺术表现力和崭新技法轰动全国。

“名高毁所集，言巧智难防。”优秀人才常常会遭嫉妒、陷害，刘文西也未能例外。为了修改毛主席转战陕北组画，毛主席的警卫员欲安排刘文西进入人民大会堂一睹伟人的风采，可惜未能如愿。后来，有人诬陷他企图混入人民大会堂，谋害毛主席。他理所当然被打成了“反革命”关进“牛棚”。好在“牛棚”还不是监狱，管理不严，他偷偷跑回家，被诬“谋害毛主席”的刘文西，提笔画的还是心中的伟人毛主席。

1970年，刘文西被下放到位于白水县的西安美院农场放羊。他“阳奉阴违”，找了书本大一块铝板，做成可以从中间折合的画板，趁四周无人，悄悄展开画速写。累了，收好画板，坐在山顶，横吹短笛，悠闲自在，乐观向上。

1991年，刘文西担任西安美院院长。尽管教学工作十分繁忙，陕北的山山水水依然让刘文西魂牵梦绕。在陕北的条条小路上，排排窑洞前，丛丛山花间，群群牛羊旁，人们常常可以见到身着褪色的蓝色中山装、戴着蓝色鸭舌帽的刘文西在速写生活，描画人物。有时，在尘土飞扬的乡间大道旁，从曙光初露一直画到夜幕降临。

刘文西之于陕北，犹米芾之于潇湘，倪瓒之于太湖，梅清之于黄山，李可染之于桂林。他把陕北当作自己的母亲，陕北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陕北的父老乡亲，夏天拉他进凉窑，冬天拉他上热炕，端出苹果、红枣、瓜子招待他，像招待远方归来的亲人。他也以陕北人民为艺术创作的灵魂。延安二十里铺有位青年农民任立宏，刘文西1958年与他相识并为他画速写，一直画到他当队长、书记，成为乡干部。刘文西的著名人物国画《知心话》中，与毛主席拉话蹲在对面的老农，就是以任立宏为模特。刘文西在二十里铺，画笔如虹，先后创作出《在毛主席身边》《刘志丹》《祖孙四代》等重要作品。

生活给了刘文西创作的激情、冲动和联想的广阔天地。有一次，他在延河边速写，一位赶着羊群的牧羊老汉过来了。羊群像滚动的白云，延河静静地在流淌，老汉一脸沧桑。刘文西联想到毛主席当年住在杨家岭时，常到河边散步，常与老乡谈心，他将联想的情景，经过酝酿，创作出国画和素描《毛主席和牧羊人》。“觉来落笔不经意，神妙独到秋毫颠。”叶剑英元帅见到这幅画后，在延安接见了他，并鼓励他画出更多好作品。

深入生活，刘文西特别注重细心观察，认真研究。他说：“视而不见，无动于衷，不感兴趣，就是金子放在面前，还会当石头踢到一边。”他重走毛主席当年转战陕北的路线，收集素材，画了一张张陕北的山水花草，这些在他创作《历程》时，都成了画中必不可少的神来之笔。

在长期的实践中，以刘文西为代表的画派特点日益鲜明：提倡表现时代，描绘重大题材，以人物画为主，山水花鸟并行；提倡艺术创新，扎根生活，继承传统，汲取世界优秀艺术精华，融中西艺术技法于一体；描绘西部人物、西部风情，突出地域特色。九十年代初，逐渐形成了以刘文西为代表的黄土画派，并得到画坛和社会认可。设立于西安美院的黄土画派艺术学院，国画以人物为主，在中国本来就属凤毛麟角，而在学院开展画派活动，更是开历史先河之举。

“丹青难写是精神”。刘文西的人物画，既继承和发扬了东晋大画家顾恺之“传神”的优良传统，又将中国画的工笔重彩和水墨写意密切结合，还在造型上将两画中的素描和色彩的某些手法，与中华民间艺术中清新朴素的格调揉为一体，笔的枯与润，墨的浓与淡，色的轻与重，变化多端，畅酣淋漓，浑然天成，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使他的作品产生了一种史诗般强烈的视觉效果和巨大的艺术冲击力。

他创作的名画《同欢共乐》，其所以不同凡响，就在于民族精神力透纸背。世界上画农民生活的画家，第一个是法国的米勒，代表作《晚钟》；第二个是德国的凯绥·珂勒惠支，代表作《反抗》；第三个就是刘文西，代表作《同欢共乐》，表现当家作主的农民。“从《晚钟》到《反抗》到《同欢共乐》，三幅作品反映了三个国家农民的三个不同时代。艺术作品的可贵，不正因为它是一幅形象鲜明的时代画像吗？”（蔡若虹语）。其代表作《同欢共乐》荣获第三届全国年画展一等奖，《袓孙四代》《山姑娘》荣获第六届全国美展银奖，《解放区的天》荣获第六届全国美展优秀奖，先后荣获国家级奖项10余次。

他先后赴日本、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越南、澳大利亚、加拿大、美国、香港等国家和地区讲学、办画展，进行国际交流。名字和传略入选50多部书画典籍。

贡献杰出的刘文西，被评为陕西省十大新闻人物，陕西电视台和中央电视台为他拍摄专题片。中央美院原院长吴作人称赞他：“半生青山，半生黄土，艺为人民，传神阿堵。”启功欣赏过他的画后说：“五体投地！”中国美协名誉主席、著名油画家靳尚谊赞美他：“从黄土地创造出新的时代精神，文西兄是黄土画派的带头人。”中央美术学院教授、著名画家李琦指出：“……如果战争年代，美术界与人民打成一片的代表人物是古元，那么，解放后40年坚持走这条道路的就是刘文西。刘文西也是陕西的骄傲，延安的骄傲！”李可染、黄冑、刘开渠等都对刘文西的国画称赞有加。

刘文西，作为黄土高原的“旗手”、黄土地的赤子、黄土画派的领袖、海内外享有盛誉的艺术家，率领部分弟子赴陕北，到陇西，奔甘南，深入基层采风，一路奔波，描绘人民的喜怒哀乐。一幅幅反映百姓生存状态随着时代前进而发生巨大变化的精美图画，如雪片一样飘出。刘文西常说：“人民的生活我画不够。”刘文西连续奋战，创作出《更喜岷山千里雪》《北国风光》《毛主席在延安》《毛泽东》《征途》等大气磅礴、特色鲜明的组画，为中国共产党的华诞献上了一份厚礼。□吴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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