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运龙
当我的前辈、我的族长——周巴老师的女儿将《羌族文化拾零》的样书双手捧给我时,我的心里便内生出无以言表的爱慕。读完以后,这种爱慕便潮水一般涨满我的胸怀,于是,我为这位70岁的不老之人写下这些文字。
我认识他时,他已经是阿坝州的文化局长了,在我的眼里就是位高权重的了。由于不联系文化工作,因此难有接触,时不时在州政府的会议上见到,也只是面面相交,难有语往。印象之中,他总是那么自信的言谈举止,总是那么淡定的笑靥神情。这种美好的形象就存之于记忆之中,并定格且锁定了。再以后,到我分管文化工作时,他已退休或退居二线了,始终无缘就阿坝文化或狭窄一点地说就我们共同的母族文化进行交流,以至于向他学习和请教,不得不在我的心里留下沉甸甸的遗憾。如今,周巴老师把他几十年的文化成果呈示于我,让我去感知他的文化苦旅,感悟他的文化良知,感受他的文化情结,实在有一些“满目青山夕照明”的风光无限,实在有一些情到真时语成立的身心修为。
首先,周巴老师是位艺术杂家。他的专业应该是美术,因为他14岁便被保送到四川美术学院民族班学习,学成以后,创作了一些反映羌族生活的美术作品,特别是《古羌的夙愿》凝聚了他的精神寄托和情感向往,完美地表达了他对一个民族的真情实爱。为了创作,他深入生活,猎获素材,寻觅艺术的根系,呼唤文化的魂灵,梳理文化的脉络,让自己的艺术触角不断地延伸至民间、民众、民生,铺展出广阔的空间,回望至历史久远的纵深。因此,他的作品总是鲜活地展示生活、深切地融入民间、广泛地吸引民众。
按照这样的路径,原本可以走得更远,成为尔玛人艺术殿堂的主宰,以至于摘取这个民族艺术皇冠上的明珠。然而,他因工作的需要和人才的缺失转向了,去从事面更广、事更杂的工作,以至于从小“官”至大“官”,让艺术的很多原生态的向往胎死腹中。
这时,他从艺术的感召中超越出来,真真正正地担起了文化的责任。这种责任非一个美术工作者可为,也非一个艺人可当。那是一种从狭义到广义的文化认同和文化唤醒,更是一种从个性、个体到大众和普适的价值链条。但他没有误入只见森林不见树木的歧途,也没有成为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睁眼瞎。而是在森林中采摘鲜花,在大山上饱览风景。自己能做的尽力而为,自己做不了的招贤纳士。因此才有那些民间故事的活灵活现,才有那些民间舞蹈的美仑美奂,才有那些民间旋律的天籁之音。甚至于对建筑艺术、剪纸艺术、雕塑等,他都可以道出一二,在有些方面亦可如数家珍。
周巴老师又是一位语言专家。他的故乡,是羌族文化生态较为原生的地方,即使现在也还可感受到这种文化生态的别样风光。母语便是这种风光中的锦绣风情。
羌族是一个有语言没有文字的民族,在漫长的历史变革中,因为没有文字而丢失了很多弥足珍贵的东西,失去了很多记忆。即使西夏国在国之兴盛时期亦创制了文字,但这些较之汉文更繁复的文字也便随西夏国一并呜呼了。文化乃至于文明都是弱肉强食,尽管说这种侵略和战斗没有硝烟,但终归是弱者退守以至于消亡,即使消亡还孕育了融合的种子。
作为羌族的文化人,他深深地为自己文化生态的日趋退化感到忧患,也为一些文化生态中的文化群落日益消亡感到责任重大。因此,他呼吁保护羌族文化,保护民族母语。他和一帮具有民族存亡意识和为保护母语而不惜孜孜以求的同仁为创造羌族文字茹苦含辛,躬耕不辍,让羌族文字在漫长的艰苦孕育以后得以痛苦分娩。这在他与周觐章、周觐达同著的《羌族南部方言基本词汇译录及其简要说明》一文中,让我看到了羌族文字的光芒四射,感受到文字的穿石之力、透心之温。
姑且不谈这些新文字的推广和使用,仅就此而言,在羌民族的历史和文化记忆中都是里程碑似的乃至于与日月同辉的千秋功绩。
在语言上,他更注重母语所传导出的历史背景和人文记忆,使母语的原生意味散发出清冽的甘美,再以汉语言的熨帖去表达。他和理平、昂旺·斯丹珍翻译整理的羌族叙事长诗《人神分居的起源》是我至今看到的叙事诗中语言意味最好的。
这些都说明他对羌族文字久远而实在的情怀和语言的功底和自信。
周巴老师更是一位民族大家。何为“大家”,我以为首为胸怀。阿坝州系两个主体民族的自治。客观上讲,不同民族之间因为历史、文化、情感、血缘等因素,相互之间要达到百分之百的认同是不可能的。主观上看任何民族都有其与生俱来而固有的自私和偏狭,尽管我们都会程度不同的认识到这一点,但我们又都会或多或少地在自觉或不自觉间表现出这一点。阿坝的这种民族结构不得不让他时时刻刻都必须高度重视这一点。好在他的家族是一个具有文化血脉和文化包容的家族,也好在他的家祖在文化的广播中从来就没有以族划线、认人为族。因此在他的基因中就承接了这种包容和认同。集体创作中,他向同事诚恳建言,坦陈心迹,因而国画《民族团结颂》是“三个离不开”的颂歌,油画《欢乐的草原》是“两个离不开”的表达。
作为一个文化局长,他的眼睛不只紧紧地盯在岷江流域,而是更多地注视着大渡河、黄河流域,他的胸怀不仅装着岷山山脉,也装着邛崃山脉和阿坝草原。
何为“大家”,次为眼量。
几十年的文化工作,让他在熟悉、熟透的基础上有很多理性的思考,他把自己的思考表达出来,给后人以启示、警示和昭示,以擦亮人们的眼、开通人们的窍。这些都是他回望阿坝文化历史的目力所及,也是他放眼阿坝文化未来的心力所至。从点到线再到面,让阿坝文化展示出一种久远的独特魅力。
最难能可贵的是,汶川5·12特大地震之后,他毅然绝然地去到羌文化毁损最惨、生态破坏最裂、抢救保护最要的地方,哪怕扶起一棵草、一根苗、一片叶,他都全力而为。如今,他看见了那些草、苗、叶都又在阳光的雨露下绿意婆娑,心里十分恬美。
古言云:人生七十古来稀,那是几百上千年的告诫。如今四川人的平均寿命已高至76岁。一个有文化滋养的人、有艺术熏陶的人,年龄只是一种过程的记录,更为久远的却是文化的生生不息和艺术的源远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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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坝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阿坝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