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薇小说《今宵多珍重》的 叙述和文化反思

子薇的长篇小说《今宵多珍重》由安徽人民出版社出版，新鲜出炉摆上我的案头的时候，恰值“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而它恰是一部带有女性主义倾向的小说。

小说主要讲述了主人公如雪的奋斗和成长的历程，讲述了她怎样从一个纺织厂的下岗女工，成长为一个区的副区长的故事。子薇把一个女性的成长，放到中国新时期社会改革的大潮中，去历练，让她经历企业的破产，找工作求职的艰难，女性工作人员在单位所遭受的个人的和人事的困扰，最后一步一步往上走，而且是洁身自好堂堂正正地实现了自我的价值。如雪真的有点像阿信了，她的故事也理所当然地获得了励志的价值。如雪在新时期中国的遭遇，正是当代转型时期女性成长的一面镜子，虽然遭遇艰难，但义无反顾而且成长的路一直往前延伸，无可阻挡。所有的成长，都必须经历过苦难的磨洗才有它的价值。如雪的成长也是遭遇了种种的艰难，如单位中复杂繁复的工作，同事的嫉妒，以及家庭的困扰等等，但是，从如雪在成长中所遭受的艰难来看，其程度远远达不到苦难的水准；而且，她真是太顺利了。仅仅因为信访局的主要领导看她像他已经死去的爱人，就处处呵护，着力提拔，而能够从科长而坐上副局长而后又当上了副区长。因此，我认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子薇笔下的如雪的成长是理想主义的。显然，子薇在叙述如雪成长的时候，是有所省略的，有的时候就是有所涉及，也是蜻蜓点水，稍有暗示即一带而过。子薇在苦心地保护着她的主人公如雪，也顺带完美着她所在的那个单位——信访局。

这样看来，小说主人公如雪在成长过程中似乎没有经历过多少苦难，或者说她的成长缺少阿信那样的苦难的擦亮。但从小说的叙述来看，显然又不是这样。在《今宵多珍重》中，主人公如雪的苦难显然不在她获得成长的单位，而是在于她的家庭。如雪作为一个由母亲一手拉扯大的乡下姑娘，在婚姻生活中有着极大的不幸。她嫁给了一个她不爱的城市小市民的儿子杨子辰。势利、小气和看不起乡下人的丈夫和婆婆，让如雪从身体到心理，遭受了前所未有的虐待和煎熬。子薇用她那饱含女性情感和女性偏见的笔墨，把婆婆和丈夫塑造成了十恶不赦的魔鬼。尤其是她的丈夫杨子辰，不但缺少男子汉的胸襟和对于妻子、女儿的应有柔情和关怀，而且阴险狠毒谋财害命。在小说的前半部分，子薇用类第一人称的叙述，主要讲述了婆婆和丈夫在家庭中对于妻子的恶行；在小说的后半部分，子薇则用第三人称的叙述，讲述了丈夫在单位怎样政商勾结，耍弄阴谋诡计，为了谋取高位，他设计害死了单位的主要领导；他为了保住他的靠山，怎样一箭双雕设计害死了区委书记的情人并顺带除掉了自己的情敌。

在《今宵多珍重》中，我认为，子薇所塑造的丈夫杨子辰的形象是成功的，原因就在于她成功地将当代社会诸多的官商勾结、不道德的商业行为，以及社会中已经揭露出的诸多“厚黑学”，都通过杨子辰的形象串了起来，并将其设计为充满危机、跌宕起伏，让人眼花缭乱的故事情节和杨子辰的人生行为。从总体上来看，主人公杨子辰的身上是没有人性优点的，就是他的对于女儿的关怀，也被第一叙述主人公如雪进行了恶意的解读。这是一个彻底的坏人的形象。

主人公杨子辰之所以成为一个恶魔，一个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整部小说都站在妻子如雪的角度叙述的，也都是站在妻子如雪的立场看待杨子辰的结果。传统的女性主义喜欢将家庭和丈夫恶魔化，而中国女性主义虽然不排斥家庭，却喜欢将丈夫这一社会角色恶魔化。这种中国现代女性主义的风潮，在《今宵多珍重》中表现得是比较充分的。作为读者，当我跳出妻子如雪的立场，我认为，这个妻子如雪也有问题的。她对于丈夫的言行，其解读常常是失常的，甚至有着某种程度的病态。当然，从小说中来看，之所以出现如此的价值失衡，原因当然主要不在于她乡下人的身份（也不全部排除），而在于她的初恋情人强玉龙，一个理想主义的男人形象，在她的生活中作祟。也正是这个理想主义男人梦的作用，当如雪在家庭中遭受虐待的时候，她控诉他；当丈夫杨子辰和初恋情人强玉龙卷入杀人案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倾向于初恋情人，在叙述中为他辩解和开脱；她也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丈夫，让他在叙述中遭受万劫不复的惩罚，不但是法律的，而且是因果的。

但不管如何，在小说《今宵多珍重》的语境中，丈夫杨子辰的恶行，构成了主人公如雪事业成长路上所面临的真正的苦难，如果对此进行归纳的话，它无疑属于家庭的范畴。子薇的叙述，总体上来说，正在走着的，是一条“五四”以来中国女性主义的家庭和事业相互对立的叙述道路。而在新世纪的背景下，如此的叙述和价值立场，具有诸多值得反思的地方。

《今宵多珍重》 子薇 著

安徽人民出版社2017年3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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