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了十九年的囍字 □韩国光

贴在家中的囍字。我的家中没有太值钱的东西,除了字画,最让我看重的就是家具和门上贴的一些“囍”字,岁月的风霜已让它褪去了鲜红的色泽,尽管如此,可我一看见这囍字顿时就有了精神。我把这囍字看得非常神圣,这囍字默默见证了一个普通家庭历经风雨走向美好的过程,多少年来我家的囍字保存得都很完好。

我和妻子是在1999年结婚的。当时布置新房时,妻子的两个侄女手工编织了漂亮的灯饰。而新婚的囍字是我俩在二马路精心选购的,这囍字实际就是那种镂空刻着囍字的心形塑料图案。其中囍字下面是两只嘴对嘴亲吻的鸳鸯,囍字两侧各有四朵梅花,心形图案的一圈是象征美好的齿轮。

我在进门客厅墙柜上贴了一个囍字,在卧室衣柜和吊柜上分开贴了三个囍字,进入卧室的里外门上也都贴了一个囍字。新婚的妻子说,我们家里共有六个囍字,真喜庆啊。我拥着她说,咱中国人造字确实有着自己的特色,你看这囍字多像两个有缘男女,紧紧地相依相偎,含情脉脉的互相看着。她笑着说,经你这么一提醒,细细端详也觉得很像哩。

我和妻子在结婚后的第二年有了女儿,当时我身体非常的糟糕,妻子给孩子喂奶换尿布常常要到夜里才睡觉。我没有力气抱女儿,妻子去上班时我给女儿喂奶粉,总是采取这样的办法:在女儿的婴儿床上拴上两根松紧带,然后将松紧带固定的奶瓶吊在孩子嘴巴处,女儿仰着头咬嚼着奶瓶嘴子,她吃饱了有时手一打奶瓶,松紧带一收缩奶瓶就离开了嘴巴。这个办法现在想想很危险,万一女儿喝奶呛着肺管咋办,但当时也是无奈中想出的“点子”。

后来也因为身体的原因,我无法正常去上班,家里生活一下陷入了困境。那时妻子经常扶着我去医院看病,也常常搀着我去大庆小花园里散步放风筝。我俩看着刚会走路的女儿咯咯的笑着,我和妻子也跟着笑着。女儿有时睡着了,我坐在床边不由得会叹气,我咋这么拖累家人呢。这会儿家里贴的囍字还是那样的喜庆,它好像很慈祥地在对我说,别难过,慢慢养好身体,以后家里就靠你挑大梁呢。

我在妻子不在家时,不止一次的站在贴在门上的囍字前,细细端详,手抚摸着这仍然鲜红的囍字,眼里常噙着泪珠。我结婚不容易啊,到了39岁才走进了婚姻的殿堂,这成家没多久我身体就垮了,想想心里真是痛苦。妻子没有一点埋怨我,可看着家里的钱在迅速减少,终于有一天,我对妻子说,你扶着我去花鸟市场,我要到那里卖自己的字画。那天去的时候正是很热的夏天,我在路边找了个位置就现场写了几副条幅摊在了烫人的地上,中午我没有力气赶回家吃饭,就在附近买两块烧饼吃,然后在树荫下闭眼打盹休息一时。

家是每个人最为温暖的地方,我只要踏进了家门,一股幸福的感觉就会袭满心头。晚上我把挣的很有限的钱放在桌上,累得两腿一步都不想动便躺在了床上。我侧脸正好看到对面吊柜上的囍字,它好像又微笑着对我说,你要坚持呀,身体再不好也要挺住。2003年我又专业设计起了艺术签名,在老天桥处摆小摊一干就是十年。十年的时光,连旁边的老榆树都成了我的朋友,我的宝贝女儿也渐渐长大了,可就在这时我妻子又得了肿瘤疾病。这突如其来的厄运让我的心再一次经受折磨,我带着妻子四处求医,妻子在动了手术后,我重新回到了单位上班,家庭才算稳定下来,谁知没过两年,我家住的区域又要拆迁了。

这时贴在家中的囍字也差不多褪去了鲜红的颜色,它似乎看我有点不舍离开这处住了多年的地方,好像又安慰我说,拆迁换个环境也是好事,一家人搬到哪里都是自己的家。我和妻子先是到处找房源,最后贷款买了一套新房子,在往暂时租的房子搬家时,我特别注意保护卧室衣柜上的那个囍字。卧室里无法移动的吊柜上还贴有两个囍字,这难道连同吊柜都不要了?我用了一天时间好不容易才将吊柜整体拆下来,就是想让吊柜上的囍字还保持原样。

这整体拆下来的吊柜真够长的,我按照新房子的墙壁尺寸用小锯条慢慢地将它锯成了两段,勾头锯着时小锯条都弄断了几根。妻子见我坐在地上累得气喘吁吁的,就好意劝说“现在拆迁谁家还要这老家具”,她是不想让我这么劳累。我立马站了起来说:“我舍不得这些真正板材的老家具,更舍不得老房子里的囍字,整整贴了十九年啊!”这时我忽然想到了客厅里的囍字,几步跨过去却发现墙柜上的那个囍字没有了,这是怎么回事?妻子回答说,前段时间吊扇将它吹掉了,见你这么忙就没有告诉你。她又说,进卧室门上的那个囍字也“咧嘴”想掉了,她用浆糊给粘上了。我再次抚摸着门上的囍字,很有些歉意地说,对不起了,你给我家添了喜气,又一直关注着我们一家人的生活,我忙的时候竟把你忘了。妻子说都“老夫老妻”了,你还这么在乎这囍字,这拆迁旧门又不能带走,里外门上贴的囍字就留在上面吧。我难道要亲手揭掉当年贴的囍字?也只好听从妻子的话忍痛割爱了。

我把锯成两段的吊柜又修好运到了新房子里,装修的木匠也不知道我那样看重那上面的囍字,他随手就把两个囍字给撕去扔掉了。等我发现时,下楼去找哪里还能找到啊,当时我心里就像丢了贵重物品一样难受。六个囍字最后剩下的一个就在我小心运到租房处的衣柜上,我心想这个囍字我算保存原貌了,谁想到一位亲戚看中了我家本色光泽的旧衣柜,我说你喜欢隔天就给你送去吧,她哪知道那上面贴的囍字可是我的心肝宝贝。那天,在准备往外抬衣柜时,我又站在了囍字前,本想对囍字说上几句话的,心中顿时五味翻滚,接着我趴在那个囍字上热泪便夺眶而出。妻子帮我拭去泪水说,没想到俺家这大老爷们这么重感情,从结婚到现在时间过得真快啊,如今女儿都考上重点中学上高三了。她说着也很有感触地噙着泪花,于是,她拿出手机给我拍了几张我轻轻取下囍字的照片,我很心疼地就把唯一留存的囍字保存了起来。

2008年狗年春节前我家搬进了新居,妻子也拿到了退休工资,我们把原定贷款十年的房贷也一下给还清了。自己回想起来真不容易,结果我又把那张承载着美好梦想的囍字贴在了卧室新家具上。另外,客厅重新恢复的老吊柜上,还留存着过去贴过囍字的清晰痕迹,这也让我时时感动着,那是岁月老人厚爱真情者送给我一家人的最美礼物。我家的囍字贴了有十九年,它已将最鲜红的色泽浸染印在了我和妻子的心上。天下的囍字永远是吉祥的象征,我乃普通百姓家庭,天天有囍字照耀,胸中总觉得幸福如花一样盛开!

作者简介

韩国光,60后,曾当过兵,求过学,自上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文学创作,至今在国家、省、市报刊发表散文随笔1000余篇。安徽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现在蚌埠中环水务公司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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