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八婶与我 薛晓赤

八婶会认字，不会写字，她常叫我帮她抄写经文，又让我给村头庙上写对联。后来八婶的二儿子打我时，八婶救我一命。

八婶家与我家是一户之隔的近邻。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高考落榜回乡务农的我爱上业余写作。那年我常坐家里，天天能听见八婶的大儿子瞎子大虎在后院叫妈喊饿。后来瞎子大虎饿死在后院。埋瞎子大虎那天，送葬的乡亲们悄声议论说：“八婶给二儿子二虎订的媳妇嫌他家有一个瞎子负担，迟迟不愿过门。八婶出于无奈，才下恨心把瞎眼大儿子饿死。”

埋了瞎子大虎一年后，八婶大概因赎罪之心，下地拣麦穗时抱回个弃婴，结果引起她和二儿媳的矛盾。我帮忙为弃婴找到养父母后，八婶没有了喂养弃婴的负担，才挨门齐户讨捐款在村头盖上一间低矮的“爷庙”，庙里供奉的是观音菩萨、关老爷，还有马王爷等三个王爷。

为了给村里立个三月三庙会，八婶又讨捐款购买了一套锣鼓家什，组织了一个女子锣鼓队，天天在村街敲锣打鼓，向世人宣传村里立了个三月三庙会。我在家里被她们的锣鼓吵得没有了构思文章的灵感，就去和八婶谈判，约定锣鼓队操练成功后，平时不能再敲，只能偶然过事时敲敲。

2009年，村里过三月三庙会前夕，我在家里忙写作，门前又响起锣鼓声，吵得我心烦，便冲出门去制止妇女们敲锣打鼓，不料八婶的二儿子二虎侧旁一拳打到我嘴角，鲜血顿时当胸淌下。当二虎举拳要打我第二下时，八婶上前拦住她二儿子道：“二虎住手，事情都怪妈，明天过庙会，今天有个迎庙会活动，妈没有提前给你池娃哥打招乎，你池娃哥又以为妇女们敲鼓娱乐玩耍。”我猛然省悟是自己错了。

我怎么就忘了过庙会有个迎庙会活动。八婶笑哈哈地一边赔着笑脸，一边把我引到村卫生室，为我的嘴角伤口止血、消毒。看完伤，八婶把我叫到村头爷庙为我祈祷安康后，指着庙门两旁的对联对我说：“都怪八婶，今年过庙会前没请你写对子，请了你四爷写了这副对联。”四爷为庙门写的对联是：“佛光普照保安康/香烟缭绕降吉祥”，横批：“心动神知”，该联的迷信色彩很浓。记得前一年庙会前夕，我写的庙联是：“三王邀请四方客/一村赚取八方钱”，横批“热闹庙会”，联意号召村民抓农村市场经济。

2012年农历三月三前夕，八婶把写庙会对联的事又交给我，我想起村头爷庙里还供有三国英雄关云长的神位，便写道：“古英雄忠义兴国/今豪杰勤劳发家”横批“百业兴旺”。八婶接过我手中的对联说：“联上咋光写古英雄，没写几位尊神？”我说这副联意吉祥，八婶呵呵笑道：“联上不论写啥，只要联意吉祥就行。”

八婶对我随意写出的对联表示放行的态度，让我觉得人是一种社会化生活的高级动物，任何一个人的社会活动都会对他人产生或好、或坏的影响。人与人在生活中只有互相接受教训，调整好自己的行为，社会才能和谐。(C)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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