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 师□蒋立文

暑假探望老师是我的习惯。自高中毕业之后，有三位同学与我一起坚持了这个习惯。我们定于每年7月20日作为“探师日”，一同拜访高中的老师。

我读的高中是一所私立学校，学校的教师主要是聘请已经退休但仍然热爱教育事业的老教师。我记得当时的历史老师已然73岁，他的书法极佳，每次板书我们都是依依不舍地擦去。化学老师是一位68岁的老顽童，终日精力充沛，他的每一堂课都令我们像是在等待破解一个世界未解之谜，神秘而又充满期待；他的课堂永远是此起彼伏的欢声笑语，每次下课铃响了同学们都不愿意下课。地理老师上课永远不带课本，却能精确无误地说出课文每一页、每一段的详细内容。好奇的我们问老师怎么这般厉害？地理老师一脸狡黠的笑，满脸的皱纹加上雪花的白发，那么慈祥、可敬。她叫我们翻到课本封面看编者的名字，我们顿时惊呆了，原来那就是地理老师的名字……

正是因为遇到这些优秀的教师，我们高中毕业后才能如愿以偿地登上了大学的殿堂。怀着感恩之心，我们每年7月20日这天，在同样的饭店，邀请同在一个城市的三位高中老师吃饭。当我们四个学生来到饭店，化学老师和历史老师已经比我们早到。化学老师一个憨态可掬的笑容瞬间把我们都逗乐了。入座后，我们发现有一位年纪与我们相仿的男子就坐在席间。历史老师说地理老师家里恰巧有事情不能来了，特委托她的孩子代表参加。两位女同学听后可不乐意了，像是在课堂上撒娇一样非闹着要看到地理老师才罢休。历史老师急忙说那让地理老师的孩子回家处理事情，然后晚点再和地理老师一起过来。两位女生听后才终于消停。

一年不见，两位老师的精神状态都不错，我们很高兴。其中一位同学从行李箱中拿出三幅书法，分别写着“福寿康宁”“松鹤延年”和“青松屹立”。他说这是自己的亲笔作，希望三位老师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于是他将“松鹤延年”送给化学老师，将“青松屹立”送给历史老师，将“福寿康宁”留给地理老师。

席间，大家畅谈了自己一年来的收获和体会，交杯换盏，其乐融融。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位女生又开始吵闹着地理老师怎么还没来？就在我们都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历史老师摘下了眼镜，化学老师也收起了滑稽的笑容，表情异常严肃。历史老师哽咽着，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说：两个月前，地理老师在家附近摔倒，没有人及时发现，她的孩子找了很久才找到。可惜……

此时，空气中仿佛有一股强烈的刺激性气味在飘荡，迫使眼泪流淌；心里有千万种情绪在翻江倒海，似乎要冲破身体，喷涌而出；席间的氛围僵硬到了极点，没有人愿意往坏处想，没有人愿意听到内心最害怕的话语，脑海里满是高中时地理老师的样子：瘦弱的身子，弯曲得厉害，那是因为早年丧夫，她一个人扛起整个家庭的重担，身患疾病……我们无法想象地理老师的内心曾经是多么的孤独与绝望，又是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斗争最终走出阴霾，走进阳光的世界，撒播阳光的种子。

据说，在整理地理老师遗物的时候，发现她的一个衣袋里有用防潮袋子装的300元钱，这300元钱并没有和其他的钱放在一起，家里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某天，我在某县的校长交流微信群中看到一位校长说，两年前他们学校来了一位鹤发银丝的老人，她每个月都会给学生捐款300元，每一次都不让大家知道她的名字和住址，更不让传播，只叮嘱老师们好好教，叮嘱孩子们好好学。只是现在连续三个月没有来了，不知道这位老人是否依然安康？

看罢，我无语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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