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
我脑子有一幅画,应该是一幅油画,一条马路边,一张破伞下,一个修补摊,一个清瘦的老人。摊边有一些野花恣意而寂寞地开着,晨光将这一切涂上柔和的暖色调,这个老人就是我的父亲。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性格温和,母亲有些火气暴躁。父亲总让着母亲,所以很少看到他们争吵。父亲是个极勤奋的人,起早歇晚,年轻时父亲当过村干部,可能是会计,所以很多人喊他陈老会计,听说他的算盘打得好。分田到户后,父亲由于不会干农活就学了补鞋的手艺,买了一辆自行车,每天骑车到镇上或周边村子里去补鞋,有时也骑车到很远的邻县去。每天天刚麻麻亮,父亲就喊我起床,而我穿衣起来上学时,父亲已备好行装骑车出发了,清晨的大塘埂上,晨光雾气中留下一串清脆悦耳的车铃铛声。
等我师范毕业教书时,父亲已渐渐老了,补鞋也做出了点名声,就在镇上街边租了个小门面,守摊营生。那时母亲得了癌症刚去世,治病留下的一堆债务,所以守了一段时间虽然不要雨打风吹的,但房租等开支父亲觉得不划算,终又退了门面,依然走村串户。
父亲什么样的鞋子都补,帆布鞋换底,胶靴补洞。那是农村人家难得买来一双胶靴,总是穿了又穿,穿坏了补,但补了的胶靴容易脱胶漏水,为了找到窍门,他经常买一些胶回来,用我们穿破的胶靴反复试验。只要胶好有粘劲,不论多贵他都舍得买来用。由于补胶鞋受到启发,他也开始补自行车和大板车的轮胎,生意渐渐有了起色,家中的日子也慢慢有了好转。
后来我从外地调回家乡,世风渐商,我也受了影响,加上刚刚结婚生子,生活有些捉襟见肘,我就有了停薪留职做生意的想法,父亲听说十分生气,从来不与人红脸争吵的他,第一次怒气冲冲跑到我学校与我大吵,还顺带骂了校长。他对校长说学校要是允许我停薪留职,他就天天来学校闹。我看他铁了心且要拼命的样子,只得打消念头。后来他火气消了,我便与他商量利用暑假做点生意,父亲不仅没有反对,还给予了支持。
那时邻村有个人做水泥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突然不做了,我觉得是个机会。便从怀宁一个小水泥厂拖了一车货回来卖。在街上租了一间门面,一边赊货推给亲戚朋友用,一边卖。开学后我上班就让父亲守着。谁知人家买货的却只认老牌子,小厂的水泥根本卖不动,半年也没卖掉几包,又是房租又是水电,把本都蚀掉了。看这条生意路是走不通的,只得关门了事。大半年父亲不仅没拿到一分钱工资,还贴进去不少钱,但父亲从未在我面前抱怨,反而安慰我:强于交了学费,免得以后栽大跟头。
又过了几年,爱人学了电脑在县城开了家打印社,我一边教书一边帮忙,孩子四五岁,没人带。父亲说他守摊子也没什么事,主动提出把孩子交给他照管。我上班从城里到学校正好经过父亲的摊位,这样每天我早上把女儿交给父亲,傍晚放学后再接走。父亲住的地方离大路边不远,但也有三四里,父亲总是早早在大路边支起摊子等我和女儿,无论我骑车来得多早,父亲都已守在那里了。
有次在城里办事,没有接女儿回家,第二天清晨我有些焦急地赶到父亲的摊点,远远就看见父亲已坐在路边,用一块厚帆布挡着北风,让女儿坐在帆布里,地上垫着塑料布。晨光照在他们脸上,爷孙俩有说有笑,其乐融融。那是初秋时节,遍地的野菊花开得灿烂。晨光,野菊,补鞋摊和人完美地融化在一幅图画中了。这一刻的镜头便定格在我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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