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九华老酒坊里卖酒的伙计汪卖酒低声催促着儿子。两人在一旁的斜坡地上吭哧吭哧地挖着,汪汪卖酒一边挖一边紧张地像兔子一样四下里瞄着,注意着是否有人走过来。
两天前的夜晚时分,汪汪卖酒带着儿子从安庆卖酒回来,刚走到贵池城西大公山脚下,就碰见一个人从路边窜了出来,很艰难地喊了一声老乡。汪卖酒循声望去,他吓了一跳,竟然是一个女人,肚子挺起老高,显然是有了身孕,她披散着头发,衣服上沾染着血迹,只是一双眼睛里还透着一股坚毅。女人望了他们一眼,说你就是汪卖酒吧,我是山那边的。汪卖酒一听就明白了这个女人是谁,早就听说山下出了个女共匪,却一直没有见过。他点点头说,我就是。
女人慢慢站了起来,汪卖酒才看清她背上还背了一个东西。她朝山下望了一眼,然后沉声说道,老人家你在这贵池城一块是仗义出了名的,我们遭到了叛徒告密,这是我先生,他,他被暗杀了,国民党不许人给他收尸,我偷偷背了出来,请老人家帮忙葬了他吧。女人说着放下了背上的布袋,又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圆圆的东西,递给了汪卖酒,这是一块玉,多少能值两个钱,就算是安葬费用吧,我会让我的儿子来找他父亲的。
直到女人走出了有一箭之远,汪卖酒还没有醒过神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玉镯,惦了一惦,它温润而有坠感,凭着老辈人说的经验,他感觉这玉不是普通的玉。
女人走后的两天里,国民党军队一直在村子里到处查找死者的尸体,但一无所获,汪卖酒当晚就将尸体藏在了古徽道旁的一个山洞里,看见国民党军队走了,他才匆匆地带着儿子往古徽道奔去,他们蹲守到了下半夜才敢出来。
汪卖酒自己也想不明白,他怎么就敢接了这个事,这可是个杀头掉脑袋的事啊,也许是那女人眼神里的信任?夜猫子鸟哇哇地叫着,给深山更添了一份孤寂,墓地已经挖好了,尸体也摆了进去。汪卖酒却迟迟不肯铲土,儿子拿眼睛示意他,是不是该铲土了?
汪卖酒想了想,他耳边又一次响起了那个女人的声音,我会让我儿子来找他父亲的,汪卖酒伸手从怀里摸出了那个圆圆的玉镯,昨天他偷偷地到城里牌坊街找了个老古玩,问了问这个玉镯的价格,老古玩说值100担上好粮食呢,100担,够他剃十年头的啊!他当时觉得头有些晕眩。夜色下,玉镯泛出了莹莹的光泽,像一个圆型的精灵。
汪卖酒叹了一口气,将玉镯摆在了死者胸前的口袋里,填吧,他对儿子挥着手说。儿子惊讶地望着他,不要了?100担好粮食啊!都不要了?填!汪卖酒生气地说。
大公山一带的山民们发现,那个汪卖酒不再走村串户地卖酒了,他在山道边搭了一个窝棚,改为坐地卖酒了。他一天也不肯下山,坐在窝棚里,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好像在等着什么人一样。兵荒马乱的年代,山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汪卖酒闻着“国色天下”的酒香味,心里阵阵惆怅。
国军又要拉壮丁了,汪卖酒的儿子也在拉差之列,他从村公所惊慌地跑回来,跑到窝棚里对着汪卖酒说,挖出来吧,100担好粮食啊,挖出来送给保长也好,我们带了走也好,你总不想我吃枪子吧,枪子又没长眼睛。
汪卖酒不做声,他又朝山道的那一头望了望,好像望见了一个人的背影。你敢!他对儿子吼道,你要挖了,你就把我先杀了!儿子对着山洼洼长啸了一声,我没有你这个老子,天底下也没有你这样绝情的老子!
儿子走了,随着拉壮丁的走了,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有的说他随着部队过江时被打死了,有的说他逃到了徽州山里,做了棚民。而汪卖酒要等的人也一直没有来。
汪卖酒一天天老了,日本鬼子败了,老蒋回到台湾了,解放了,土改了,汪卖酒还是坐在窝棚里,呆呆地看着山道的那一头,他目光浑浊,行动迟缓,走一步都要喘上半天。
一天早上,汪卖酒像往常一样抖抖索索地生火烧水,这时候,他看见山道的那一头走来了几个人,领头的是公社的干部,后面跟着一个人,急切地向他张望。
汪卖酒一下子笑了,他甚至亲切地骂了一句,小狗日的,你终于来了。
汪卖酒不待来人多说,他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树底下有个土堆子,那里埋着众多在拉锯战中死去的人。
来人狠命地刨着土堆,不久,露出了一排白茬茬的骨头,来人捧着一块块尸骨哭着问,父亲啊,哪一个是你啊!汪卖酒咳嗽着说,你找,你找一个胸口位置上有玉镯的就是你父亲。
来人转哭为笑,他刨到了那具尸骨,果然在胸口位置上有个玉镯,当啷一声,玉镯滚出了地面,汪剃头捡起来,小心地擦拭着,隔了几十年的光阴,玉镯还是那样温润而有坠感。
汪卖酒轻声地笑着说,真是块好玉。他说着将玉镯递给了来人。便缓缓地坐了下去。
来人正要扶起汪卖酒,却发觉他已经带着笑容睡去了,怎么摇也摇不醒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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