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我们七个年轻人同时分到皖东的一座县城教书。我们的单身宿舍就在学校的大门口,与他的家紧密相连。他当时烫着个爆炸头,皮上衣皮裤子皮靴,手里拎着杆猎枪,嘴上叼的是五六块钱一包的“希尔顿”、“万宝路”,而我们抽的最好的烟也不过五六毛钱一包的“团结”。
他是初中毕业后顶他父亲的职,进入饮食公司的,后来又做了承包人,月收入八九百块,是我们的十几倍。小小县城里,他似乎无人不熟,有头有脸的,还有街头游手好闲的,都是他的“兄弟”。他的口头禅是:“有事,找我,我包着。”我同事的弟弟想参军,他帮着打通关节,搞成了;有人要去南京玩,他跟开长途车的人打声招呼,不要买票了;一位同事结婚时,没钱买家具,他说负责搞木材,后来果然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许多木材……他比我们都小,但20岁刚出头的他似乎成了我们的“带头大哥”。
有一天,他神秘兮兮地要我们到他家玩,看个“好东西”。到了他家,他诡谲地笑,“来,打扑克”。我们拿起扑克时,傻了——那是一副印刷得非常精美、清晰的裸体扑克。我们问他从哪弄来的,他死活不说。我们貌似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玩着牌,其实每个人都面色潮红,心里翻江倒海。据说他后来还弄到了一盘黄带子,也是借给这个人借给那个人看。看的人多了,就有风声漏了出去。公安找上门来,带走了他,被判了三年。
我后来才知道,公安曾严厉审问他,但他愣是没交代任何一个看过那些“玩意”的人。我曾经设想过,假如他当时把我们交代出来了,我们那帮年轻人不说遭遇怎么重的惩罚,但落个处分什么的是非常可能的,我们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干净”了。所以,有时说“谁比谁干净”,还真是扯不清。
他“出来”以后,工作丢了,年迈的父母不久也双双离世。吃饭是硬道理。虽然不少朋友今天请明天请,但那毕竟不是个事。我的一位同事的老婆当时担任一家宾馆的负责人,让他去做厨师,他不去,原因是他觉得自己的名声不好,会给她惹口舌。他后来朝我的一个同事借了两千块钱,买了一辆马自达,风里来雨里去,在街上拉人,但也只能勉强糊口。后来“马自达”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他的女儿又出生了,生活就更艰难了。
过了一些年,我昔日的一位老兄做了一个单位领导,把他聘到他那里做了司机,他才不需要到处“找钱”了。“你的那帮同事真够朋友。”他说。他又说谁谁在他“出来”的那天就请他吃饭,谁谁借他的两千块钱他至今也没还,他现在不是还不起了,但那时的两千块和现在的两千块不一样了,他也不好意思还了。我沉默许久,说,你做得对,这才是兄弟啊。
我后来把他的故事说给好几个人听,一位朋友说:“他好像是个传说。”这话一下子击中了。我今天拿这话做了标题,在这寒凉的季节里,算是给自己做了提醒——我有幸见证过一个“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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