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郁达夫的看法,我挺纠结的,有时觉得他的五四新文艺腔实在重,情感外露,成名作《沉沦》可谓例子;但他的《过去》《迟桂花》一类小说,我又极喜欢,觉得是另一个“郁达夫”写的。《迟桂花》的发生地在杭州翁家山,我特地去寻过,还在农家的院子里喝茶歇息。喝茶的当下,心里想的是小说主人公“老郁”,果然净化了升华了脱胎换骨了,从《沉沦》里嗷嗷叫的性饥渴到《迟桂花》里情和欲的控制,确实看出郁达夫的变化。
郁达夫的小说内容有很多旧情旧调,仿佛现代人写的“三言两拍”,这是郁达夫最吸引我的地方,我在鲁迅沈从文甚至张爱玲的小说里都找不到这种极度个人化的旧小说痕迹。张爱玲当然也受章回小说影响,但她书写的故事还是民国的,郁达夫则不同,给人的错觉他仿佛是古代的落魄文人,写一些“春日在天涯”或“鸡声茅店月”的行旅故事,再或者就是记述怀才不遇、花街寻欢的过程。
郁达夫和安庆 (当时的安徽省会)有缘,写了三篇以安庆(小说里用A城指代)为背景的小说:《茫茫夜》《秋柳》《迷羊》。另外,《茑萝行》也不时提到A城。郁达夫于上世纪二十年代曾三赴安庆执教,并一度举家定居在此,前后累计近一年。郁达夫一生颠沛流离,除了故乡富阳,东京、上海、杭州、北京、安庆、福州、新加坡、苏门答腊,都是他重要的人生驿站。
安庆虽是省城,但和东京北京上海一比就是小城。小城冷清,郁达夫靠流连青楼,打发孤寂。《茫茫夜》《秋柳》《迷羊》,这三篇小说互为关联,《秋柳》是《茫茫夜》的续篇。《迷羊》则同为郁达夫在安庆期间情感生活的变奏,女主角由妓女变成戏子。《迷羊》最后的那一场微雪,让我想到詹姆斯·乔伊斯《逝者》结尾的大雪,使人顿悟、重生。
这三篇小说,恋爱方式千奇百怪,不乏变态的情节,《茫茫夜》里于质夫用针刺自己的脸颊以寻找快感,《秋柳》里对雏妓碧桃的爱慕,都不是常态常情。郁达夫的审美观扑朔迷离,一方面他在《茫茫夜》里提出嫖妓三条件:不好看、年纪大、客少(其实,具备了前两个,第三个也就自动成立了)。他和海棠姑娘的关系,是对这一理论的实践。抗战时期,郁达夫在印尼娶的当地女人何丽有,也是一个丑女,可见郁达夫是有审丑情结的。但另一方面,他和绝代佳人王映霞的婚恋闹得轰轰烈烈,他当然也爱美女。
郁达夫的小说,今天看来,简直就是性学和心理学的研究范本:受虐狂、恋足癖、偷窥癖、抑郁症、狂躁症、同性恋,应有尽有。小说《茫茫夜》第一第二两节,简直就是两个好“基友”(于质夫和吴迟生)的“十八相送”,可第三节笔锋一转——于质夫就转性了。我是把《茫茫夜》当成两篇小说看的,第三节是分界线。
郁达夫小说里一直有一个俊美青年“吴迟生”。他有时叫《迟桂花》里的则生、有时化为《微雪的早晨》里的朱君、有时又成了《落日》里的少年C。郁达夫是有些另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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