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背影

■陈之昌

随着年龄增大，当年父亲一拐一拐消失在秋雨中的背影，总是在我的记忆中浮现。1988年7月，我高考发挥失常，离录取分差15分落榜。从学校得到消息的那天，我顿时泪流满面，难道自己所有的辛苦付之东流了？

一个很热的下午，我来到家门口的长江边散步，望着船舶航行的江面，陷入沉思。发奋读书，十年寒窗，就这样前功尽弃？家里还有正在读书的弟弟妹妹，如果我继续复读又需一大笔费用，父母怎能承受起如此沉重生活的负担？想到这些，我不禁泪流满面。

日落西山，我还在呆呆地坐着，不知是什么时候，父亲来到我身边坐了下来。他一定是担心我因高考失利想不开才跟着我的。父亲对我说：“孩子，今年考不上，咱再复读一年，继续考。爸爸相信你的能力，明年你一定会考上大学。”

看着父亲脸上一道道的皱纹，岁月无情，父亲在一天天衰老，我的心里阵阵发酸，眼泪又流了下来。我对父亲说我不想复读了，家里的生活太困难，把机会让给弟弟妹妹们吧。让我吃惊的是，一向温和的父亲一下子站了起来，冲我吼道：“你这个没有出息的东西，一次失败就彻底倒下了？”我低头不语，心里有所触动。

整个假期，我整天泡在田里，帮父亲栽秧、打稻谷，什么农活都做，把自己晒成一个黑人一样。父亲每每看到这里，心疼不已，只是嘴上不说罢了。

开学的时候，我禁不起父亲的一再劝说，去了安庆市里一所高中补习。渐渐地，我从第一次高考的阴影中走出来，又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之中了。

在一个下雨天，学校的传达室师傅叫我：“小陈，你父亲来了。”我远远望去，父亲拘谨地在传达室的凳子上坐着，雨水顺着胳膊肘往下淌着，老式胶鞋上沾满了黄色的湿泥土，手中拿着一把滴水的雨伞。 看到我进来，父亲慌忙从凳子后面的地上取下一小袋新米和香菜，说：“这新米是刚用大队的碾米机碾的，雨天家里干不了活计，你妈就催我送来……“大大，你的腿怎么红肿了？”“没什么，刚才急着走路，不小心，扁担划了一下。”

从老家圩区到安庆市里的学校，父亲打着伞，用扁担挑米走了50里路，顶风冒雨辛苦来到学校，送来一小袋新米和香菜。父亲不仅是给我送来吃的，也是来看看我，看我是否从高考阴影走出来？学习怎样？他一边用衣服擦着额头上的雨水，一边说：“你不要担心，这点路程算不了什么！”

父亲一拐一拐离开了学校，渐渐消失在雨中。望着父亲的背影，两行热泪从我眼中流下，模糊了我的视线，父亲那种拳拳之爱，成了我学习的动力。第二年，我如愿以偿考入自己喜爱的学校。现在，我每每回忆起父亲的背影，心里总有一丝悸动和不安，那是父亲给予我人生中的最重要的精神食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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