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邪不压正》中的关巧红也是《一代宗师》里的宫二传奇侠女施剑翘与济南渊源颇深

□本报记者 江丹

在张北海的原著《侠隐》里，关巧红只是一个裁缝。在姜文的电影《邪不压正》里，关巧红还是一个侠女。追溯原型，她可能就是在1930年代刺杀军阀孙传芳为父报仇的施剑翘。更早之前，王家卫也曾将施剑翘搬到自己的电影《一代宗师》里。鲜为人知的是，施剑翘人生中的一二十年是在济南度过的。

施剑翘传奇故事里的济南元素

张北海的小说《侠隐》中，关巧红的亮相是一位干净清爽而且利落能干的裁缝，帮助李天然打探了一些关于仇人的消息。可自始至终，关巧红都是一位裁缝。

张北海虽然没有把裁缝关巧红写成侠女施剑翘，但他显然也知道施剑翘的故事。在《侠隐》里，蓝青峰向李天然提起轰动一时的施剑翘刺杀军阀孙传芳一案，原本应该被判死刑，至少也是无期徒刑的施剑翘，结果只被判了7年有期，而且不久之后又被国民政府特赦。蓝青峰告诉李天然，施剑翘之所以能够被特赦，不是因为她到底多有道理，或者社会对她到底有多同情，而是因为她的家世。

蓝青峰说，施剑翘的叔叔施从云，响应过武昌十月革命，他担任营长，冯玉祥是他的营副，他做总司令，冯玉祥则是他的总参谋长，后被袁世凯压下去，只有冯玉祥劫后余生。施剑翘的特赦，实际上主要靠冯玉祥在南京替她游说。蓝青峰以此暗示李天然，他若想为师父报仇，还需要一个像冯玉祥这样的叔叔，比如他蓝青峰。

在电影《邪不压正》里，导演姜文似乎将原著小说里的关巧红和施剑翘的故事合二为一了。其实，早在2013年，便有消息透露，姜文已经购买施剑翘人物相关版权，打算将其拍成电影，而在豆瓣电影上，已经有《施剑翘传》的条目，导演的名字便是姜文。

不只是姜文，导演王家卫也在自己的电影里留存过施剑翘的影子。其作品《一代宗师》中，章子怡饰演的宫二，原型是民国时代奇女子们的集合，其中一位便是施剑翘。

或许很少有人注意到，施剑翘刺杀孙传芳替父报仇的这个传奇故事里，当事双方都与济南有渊源。施剑翘的父亲施从滨是安徽桐城人，讲武堂毕业后，一直在山东任职，曾镇守过济南，在山东军事力量中颇有号召力。由于父亲的关系，施剑翘人生中的一二十年曾在济南生活。孙传芳生于泰安，自幼随母亲至济南谋生，在这里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光。

寄托于他人十年仇未报

据范黎的《民国第一侠女：施剑翘传》和林郁沁著、陈湘静译的《施剑翘复仇案：民国时期公众同情的兴起与影响》，1925年，分别以孙传芳和张宗昌为首的直奉两系开战，时任奉系敌总指挥兼四十七混成旅旅长的施从滨落到孙传芳手中。因施从滨拒不降从，1926年，孙传芳下令于蚌埠车站南侧枭首，并暴尸三日。

得知父亲死讯，人在济南的施剑翘悲痛不已，含泪写下“被俘牺牲无公理，暴尸悬首灭人情。痛亲谁识儿心苦，誓报父仇不顾身”。

20岁的施剑翘找到张宗昌，要求一次性发清抚恤金，提拔堂兄施中诚为团长，公费送弟弟施中杰和施中渠去日本士官学校留学，作为交换条件，她和母亲将移居天津，不再返回济南。

定居天津后，施剑翘安顿好母亲的生活，一心想着为父亲报仇。《民国第一侠女：施剑翘传》中写道，每晚临睡前，施剑翘都要自问：可否知道仇人是谁，杀父之仇到底报了没有？她每天都在报纸广播里寻觅孙传芳的名字，希望能听到关于他的负面消息。可是那一两年，正是孙传芳风头正劲的时候，施剑翘每每失望。直到1928年，孙传芳在北伐战争中屡次惨败，深受重创。

最开始，施剑翘将为父亲报仇的希望寄托于同样在军中任职、由父亲抚养长大的堂兄施中诚身上，但施中诚得到团长之位后，不愿再为这件“陈年往事”赔上前程。施剑翘悲愤而且刚强，去信与施中诚断绝兄妹关系。

恰巧，施中诚的同学施靖公从山西到济南出差，途经天津，借住在施剑翘家，得知此事后，施靖公说，如果施剑翘愿意嫁给他，他会帮她报仇。思虑之后，施剑翘答应了施靖公。据《民国第一侠女：施剑翘传》，其实施靖公早已心仪施剑翘，但在当时，两人门不当户不对，他出身平庸，而施剑翘则是将门千金，而且施从滨的名号，对他以后的前途也会大有帮助。

结婚后，施剑翘跟随丈夫来到山西生活，可他们的第二个孩子都出生了，施靖公都没有打算履行当年报仇的承诺，甚至流连在外打牌喝酒，施剑翘心生绝望，独自带着两个孩子返回天津。

这个时候，距离施从滨去世已经过去近十年。

行刺后自首，说笑自若，态度安静

施剑翘决定自己替父报仇。

由于生于清末，施剑翘无可避免地被裹脚。既然要自己行动，那么首先要解放小脚。在西洋医生的诊所，施剑翘忍着钻心的疼痛修正脚型。对施剑翘来说，放开双足其实也是一个仪式，在这之前，她一直守于闺阁和家庭，在这之后，她要亲自上场。

非常巧合的是，施剑翘的儿子和孙传芳的女儿是同班同学，施剑翘借此顺利打听到了孙传芳的消息，又通过一则孙宅招租的广告得知了孙传芳具体的住处。据施剑翘的了解，孙传芳在天津几乎是隐居状态，但喜欢看戏。正好有新戏上映，施剑翘果真在戏院门口等来了带着女儿来看戏的孙传芳。施剑翘几乎失控，但最终没有行动，一方面是怕自己太鲁莽，不仅没报仇，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因为随从孙传芳的还有一些守卫人员，另一方面，施剑翘怕不小心伤害了孙传芳旁边无辜的女儿。施剑翘只能继续一个更周密的计划，等待更适合下手的机会。

1935年，施从滨遇害十周年祭日。施剑翘前往天津法租界的观音寺，为父亲亡灵超度，她无意中从一位老和尚那里得知，孙传芳时常去寺里诵经。在老和尚的帮助下，施剑翘以董慧为名顺利加入了听经的居士林，得到了从无线电波里听居士林智园居士讲经录音的机会。施剑翘最终确定，这个带有山东口音的诵经者就是孙传芳。在那之后，施剑翘便常常参加居士林的诵经活动，摸清了孙传芳的座位和出现规律。

1935年11月13日，是居士林佛堂讲经的日子，施剑翘准备这天行刺。当看到孙传芳向自己越走越近时，施剑翘下意识地去摸大衣内口袋里的那支勃朗宁手枪，在那之前，她已经演练过无数次它的使用方法，可手却落了空。孙传芳就在眼前，机会千载难逢，施剑翘决定回家取手枪。她赶回佛堂，平复情绪，定下心神，趁大家正在集中精力听经，她慢慢走到孙传芳右后方，扣动了扳机。

当日的《新天津报》发布号外：“本日下午三点半钟，孙传芳在南马路居士林诵经。正在跪地时候，被一身穿月白大褂之胖小姐用勃朗宁手枪行刺。……孙传芳当场倒地，气绝身亡。……该小姐行刺后，自首到警局一分局二所，自称姓施。……施小姐名剑翘，说笑自若，态度安静，自称大仇已报，……又闻施剑翘为前直鲁军混成旅长施从滨之长女。施从滨在民国十四年在蚌埠被孙传芳斩首。此次报仇与该事有关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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