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一寺一灯光

□吴鲜

吾邑之北有名山，曰：投子山。深山藏古寺，乃投子寺也，自唐至今，已逾千年。寺前有一钟楼——投子晓钟，为桐城古八景之一。深山古寺，晨钟暮鼓，敲醒的不仅仅是小城的春秋冬夏，每一个日升和月落，钟声悠扬里，荡涤的应是繁华落尽之后的一漠仙尘。

“此雨只应一方田。”宋，黄庭坚，为吾邑龙眠山所赞誉之言。山因寺显，寺因山名。投子山，投子寺，居吾邑小城之北，出城区三五里，皆入其境。重峦叠嶂，林壑幽深，山中之寺，盖因将军“投子晓山中”而得名，“将军偶败北，投子晓山中”，将军，乃三国名将，鲁肃也。投子山，原名凤凰山，“凤凰不落无宝之地”，此山，在定名“投子山”之前，就是吾邑之一名胜，只是往事越千年，当年之盛况已不可考。我定居小城亦有二十余载，上投子山，观投子寺，听赏“晨钟暮鼓”之事，说来惭愧，也是屈指可数，每日囿于生计，对近在身边之“名山”，很少有时间光顾。只是在外地友人来桐抑或“三五文友”登高览胜之际，方才“偷得浮生半日闲”，游之，赏之，品之，感喟唏嘘！苏子曰——世间景皆在心中。是的，我已年届半百，之于山水，早已过了“看山非山”的年岁，眼前一座青山，山中一座古寺，小城华灯初上，寺前钟鼓之上的灯光也会在那一刻适时亮起。妻说：“投子晓钟”处已安上了灯光，晚上进山就不害怕了，哪天去看看？我曰：好！尘世之光，寺前之光，其实，并无二致，只是位置的不同而已，妻则在心中充满着向往！我知道，尘世之中，太过喧嚣芜杂，在城中待久了，很想去野外走走，心之向往，心之所盼，心之皈依，我能理解——妻之想法。

几日之前，一个初夏的午夜，我“夜醉而归”，妻扶着我，一路走过龙眠桥，在桥上，偶停，我们“遥望”青山。之于今日，我还清晰地记得，这说明，在我的内心深处，也渴望与山、与寺、与灯光有一次不期而遇，抑或叫作一次“邂逅”。一山一寺一灯光，于斯时，于尘世，是宁静的，亦是我心向往之处，正可谓——小隐隐于野！

世间之情，世间之景，对于天地万物而言，乃一过客。“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万古长空，一朝风月。”天地轮回，四季更迭，于山于寺，只是如风过耳，倏忽而已。“山中方寒暑，世上已千年。”眼前之山，投子山，已屹立千万年，山，还是那座山，而物是人非，尘世已跨越千年。一寺，依山而建，业已历经千年沧桑，山与寺，清风与明月，红尘与方内，已固守与相望多年，青山依旧，绿水长流，晨钟暮鼓，昭示的不仅仅是一段岁月与时空，更多的是声声响在灵魂之上的皈依。寺前的钟鼓，钟鼓之上的灯光，好像是近期才岀现的一处“亮点”，是青山太阆静，还是古寺太寂寞，用一束“灯光”去遥遥招隐抑或是普度众生？我不知道，寺中住持与尘世之人，是怎样的一种“嫁接”，但在我看来，青山也好，古寺也罢，钟鼓之上，还是清静为好，尘世本已“喧嚣尘上”，在我们夜之未央之时，仰望青山，寻觅古寺之际，还是渐入佳境为好，人为的切入与呈现，于我，我之内心深处，总有那么一点格格不入之感。尘世之光太多：迷离的，虚幻的，狂热的，烦躁的，而心之安歇之处，本可在青山，在古寺，在晨钟暮鼓的意象之中，那又何来，在如此深山之处、清幽之地，人为地设置一地灯光呢？有些东西，还是“道法自然”好，比如，心之所向，灵魂归处，清风明月，一山一寺。

一座青山，横亘眼前，一座古寺，藏于山中，用心、用眼、用脚步、用时光，去行走与思忖，其实，是一次灵魂之旅，看开，放下，简单，快乐，如山中之鸟，林间之月，岁月人生，只在涛声依旧之间。山不言自高，水不言自深。而山居岁月呢？红尘之外，青灯黄卷，兀兀穷年，山中之寺，寺中之山，执手耳耳，相恋默然？夜来风雨声？一枝一叶总关情？夜阑卧听，潇潇雨歇，还是垂泪到天明？山峦依旧，古寺无语，钟声悠扬，一个白天又一个夜晚，之于“一山一寺一灯光”的夜晚而言，是那么的云淡风轻，抑或苍莽凝重？

“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铛里煮山川”。面对青山巍巍，面对古寺寂寥，面对灯光怅惘，何时啊，一山一寺一灯光的意象丛生，才能真正融入我之内心？山寺之光，尘世之光，白光，夕光，夜光，城市的万家灯火，山寺的点点灯光，汇聚成人生之路上一路照亮人们前行的“心灵之光”？到那时啊，我再观“一山一寺一灯光”，也许，在某个时刻，我会醍醐灌顶，灵智顿开，看山还是山，古寺与灯光，早已并入我之心中之光，在行走人生的岁月里。

一山一寺一灯光，一粟一铛一日月，于我而言，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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