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光斗家族家训

□左 中

左光斗家族家训，除了左光斗堂哥左光灿于崇祯九年，以“家督”身份定下“敬祖宗、孝父母、敬长上、友兄弟、教子孙、教勤俭、戒好讼、戒讼唆、安生理、禁非为”等十条、近两千字循循善诱的《左氏家训》外，尚有两副具有家训特质与教化意义的对联和两句诗。

左光斗家族最早堪称家训的对联，为左光斗父亲左出颖所作。此联载于方大美为左出颖所作传记《碧衢左公传》：“……公教子以严，延名师训课。诸子中有幼而聪慧、稍自矜诩者，公语其师曰：吾祖若父，世多隐德。后人或有达者，但虞其跃冶，则元气尽失矣，须约束之，使就绳矩。曾作联语，悬之厅事云：祖宗无别箕裘，惟以教孝教忠者，开奕世颂诗读书之性；子孙有何继述，须于克勤克俭处，会当年栉风沐雨之神。”在这副对联中，左出颖教育子弟务必以忠孝读书为要，谨记克勤克俭，以体悟祖先当年栉风沐雨之精神。

另一副别具家训特质的对联为左光斗所作，这是一副“龙门对”，上联云：“惟孝友乃可保家 兄弟休戚相关则外侮何由而入，末尾以小楷标注：桐城左忠毅公语；下联曰：舍诗书无以裕后 子孙见闻既习虽中材不至为非，末尾题款：光绪辛巳年闰七月杨文莹。孝友保家，诗书裕后，乃左光斗对兄弟、子孙们的叮咛。

《左氏家训》见于宣统年间所修《左氏族谱》，此乃左光斗堂哥左光灿以“家督”身份，于崇祯七年九月所定。此时距左光斗遇害，时间已过去十年，而此时的左光灿，也已是一位62岁的老人。左光灿乃左光斗三伯父左出震次子，年长左光斗两岁，儿时即与左光斗一起就读于左光斗父亲所办家塾，后又于同一年进县学读书，时人谓之“双璧”。左光灿于崇祯十年正月十五，在张献忠围攻桐城县城时被捕。张献忠部在审讯中得知左光灿为城内民兵抵抗组织首领，在逼其下跪而不从的情况下，砍断其双腿，又在左光灿的谩骂声中割其舌，最后以乱刀将其残杀。

左光斗一生生养了四个儿子，时人誉之“龙眠四杰”，其中第四个儿子左国材，以文学闻名于当时的文坛。左国材育有二子，长子左晖又育有四子，左晖次子左文高最为传奇。

左文高，字迓平，号二松，以孝敬父母、友爱兄弟、行为端正而名闻乡里。左文高走上仕途，是极富传奇色彩与戏剧性的——张廷玉在为左文高所作的传记《左二松先生传》中叙述道：

雍正五年（1727年），雍正帝降旨，令各县保举境内孝敬长辈、友爱兄弟、行为端正、办事利索且文采斐然者。桐城县令翁甫生会同教官吴帮基、吴珍保举了左文高。左文高闻之大惊，一再谦让道：“不行不行，我德薄才浅，恐将难以服众。且吾母尚未安葬，此时岂敢以身许国！”甚至亲自跑到县衙，请求不要举荐他，但举荐材料此时已经上报。

左文高于雍正六年（1728年）冬蒙诏进京，雍正七年（1729年）二月初四，为雍正帝第一次召见，雍正皇帝命他呈文一览，左文高所呈之文，全都关乎生民之利弊、匡世之要务，雍正帝阅后大为赞赏，爽然采纳了他的建议。在二月初七的召见中，雍正帝特地问起他的家世，听说左文高乃左光斗曾孙时，不禁大喜过望，大大夸赞了他一番。次日，又召见左文高于养心殿，并御赐宴席一桌，赏赐药饵、香貂和墨刻等，这实在令左文高受宠若惊。不仅如此，雍正帝还在左文高的人事档案上御批道：“左光斗之孙，人明白老成，将来亦可望成人者。中上。”然后亲笔一份诏书，特授他为广西迁江县知县，雍正帝在诏书上说：此乃要缺，切勿轻视。切记你是忠臣子孙，做官要以你曾祖父为榜样，惟其如此，天下及后人方知我知人善任。考虑到广西多瘴气，雍正帝特赐蟾酥锭和梅花点蛇胆等预防瘴气的特效药，左文高感激涕零道：“臣以一介草民得以获选。曾祖之忠节为皇上所颂扬，我兄弟子侄又蒙恩录用，此番深恩，我将何以报答！”

左文高启程远赴广西迁江时，已经59岁。他在途经祖墓所在的祖籍地时，特去拜谒祖墓。祭别祖墓时，一想到迁江与桐城远隔千山万水，不禁垂泪叹息：“我既以身许国，从今往后的春秋祭祀，我将分身乏术，再也无法回乡祭祖了。”遂拭泪叮嘱子孙道：“你们要安分守己、多读书，多做益事、多交公粮。时时以祭扫祖墓为重。”为此，他特赋诗告诫子孙：儿孙生计浮云过，丘陇关心夜雨知。祖墓重于儿孙生计的见识，实在是超凡卓识，尤其是“夜雨知”的回应，几乎叫人感动落泪，我也从此记住了这两句诗。

左光斗父亲墓申请文物保护单位在即，我甚至多次憧憬：待祖墓修复之日，当于墓旁建亭一座，特将此两句诗镌刻于凉亭立柱之上，务使此家训世代流传，谨记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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