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得官与一字失官 王吴军

宋祁是北宋时期著名文学家、史学家和词人。北宋仁宗天圣二年（1024年），宋祁与其兄宋庠同时考中进士，礼部本来拟定宋祁第一，其兄宋庠第三，但是，章献皇后却觉得身为弟弟的宋祁考试名次不能排在身为哥哥的宋庠的前面，于是，就定宋庠为头名状元，而把宋祁放在第十位，人称“二宋”，又有“双状元”之称。宋祁曾为翰林院学士、史馆修撰，并和欧阳修等人合修《新唐书》，书成之后，宋祁晋升为工部尚书，拜翰林院学士承旨。

宋祁有首词《玉楼春·春景》：“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并因“红杏枝头春意闹”一句而名扬词坛，他以杏花的盛开衬托春意之浓，并以拟人的手法，用一个“闹”字，将烂漫的大好春光描绘得活灵活现，呼之欲出。和宋祁同时代的词人张先曾经在《古今词话》中称身为工部尚书的宋祁为“红杏枝头春意闹尚书”，因此，宋祁闻名于世留给人们的并非单是其官职之大或者曾经参与编修《新唐书》，他在词中写的这一个“闹”字也功不可没，甚至代替了他的官名，后人多因此而赞誉宋祁为“红杏尚书”，也称为一字官。

宋祁因为一字官闻名于世固然令人佩服，但是，以一字而得官者也不乏其人。清朝康熙初年，旗人张自用出任河南巡抚。当时，河南陈州（今淮阳）环城都是水，水中盛产又大又美味的鲫鱼。陈州当地的官员便派差役送了一担鲫鱼给张自用，并带了一封信给他，上面写着馈赠鲜鲫鱼百头。本来，鱼是称“尾”或“条”的，应该说是多少尾鱼或多少条鱼，陈州当地的官员把鱼称为“头”，张自用感到非常奇怪，急忙问当地的一名官员：“鱼皆称尾，此处怎么却把鱼称为‘头’？”那名官员无法回答，就推荐一个名叫白谦的小吏来回答。白谦是一个非常机灵的人，他告诉张自用：“巡抚大人，小人我经常读《诗经》，内有在藻之篇，其首章说，鱼在在藻，有颁其首；其次章中说，鱼在在藻，有莘其尾。因此，鱼有称‘尾’也有称‘首’者，大人当然知道，‘首’就是‘头’，称‘首’就是称‘头’，《诗经》乃古人经典，如此称呼，乃古圣人之意。现在陈州的官员在大人面前把这些鲜鲫鱼称为‘头’，正见其将大人视为圣人，是尊敬大人之意。”张自用听了白谦这番对他充满恭维的话，非常高兴，当即就对白谦说：“你有这样渊博的学识，做一个小吏真是太委屈你了，从今天起，你就跟随着我，专门掌管机要文书。”从此以后，白谦就跟随着张自用当差，不到一年的时间，白谦就被张自用提拔起来，身居地方部门的要职，成了当时河南省城开封的重要官员。白谦以一个“头”字而被提拔做了官，是名副其实的一字得官。

白谦以一字而得官，还有一个名叫龙汝言的人，却是以一字而失官。龙汝言是清朝嘉庆年间的安徽桐城人，幼时家贫，考取秀才之后，在北京八旗都统家里当家庭教师。有一次，恰逢嘉庆皇帝生日，都统嘱托龙汝言撰写祝寿词。龙汝言就从康熙皇帝和乾隆皇帝的御制诗中集出了二百句，组成了一首长诗。都统就把这首长诗进献给了嘉庆皇帝。集别人诗作中的句子组合成一首诗的做法，叫“集句”，难度比自己创作还要大，而只是从康熙皇帝和乾隆皇帝的诗中集句，难度就更大了。嘉庆皇帝看到都统进献的集句诗之后，心里非常高兴，特召都统给予褒奖。都统就禀告说，这是自己的家庭教师龙汝言代作的。嘉庆皇帝知道后，不仅没有责怪都统，反而更加高兴，当即就赏龙汝言举人出身，让他第二年随其他举人一起参加会试。嘉庆十九年（1814年），龙汝言在考试中被钦点为状元，随即被任命为南书房行走、实录馆纂修等清要之职。然后，他受任校对《高宗实录》一书，“高宗”就是乾隆皇帝，乾隆皇帝的庙号是“高宗纯皇帝”。龙汝言幼年孤贫，依靠岳父的周济才成长起来，所以，他非常怕老婆，龙汝言做官之后，这种情况也没有什么改变。有一天，龙汝言和老婆发生争吵，龙汝言无奈只好到朋友家借居躲避，恰在这时，实录馆的吏员送《高宗实录》到龙汝言家里请他校勘，龙汝言不在家，他的老婆收下后就搁在了一边。第二天，吏员来取《高宗实录》，龙汝言的老婆就原样给他了。而龙汝言对此一无所知。其后一天，嘉庆皇帝忽然下旨将龙汝言革职。龙汝言非常吃惊，不知道因为什么。经过多方打听，龙汝言才知道是因为那天让他校勘的《高宗实录》中的“高宗纯皇帝”的“纯”字被书吏误写成了“绝”字。虽然龙汝言实际上并没有校勘《高宗实录》，但是，呈给嘉庆皇帝的《高宗实录》上所贴的黄签上却写着“臣龙汝言恭校”几个字，他实在是无可辩解。把先皇的庙号写错是很严重的事情，再加上把“纯”字写成字义不好的“绝”，按照当时的法律，这属于大不敬之罪。嘉庆皇帝因为宠信龙汝言，不忍予以严惩，只是非常惋惜地下旨说：“龙汝言精神不周，办事疏忽，着革职，永不叙用。”这就是龙汝言以一字失官的事情。后来，嘉庆皇帝去世，龙汝言入宫哭吊，哀恸逾于常人，嘉庆皇帝的儿子道光皇帝认为龙汝言很有良心，特赏他为内阁中书（内阁中负责起草抄写文件的低级官员），道光十八年（1838年）的时候，龙汝言还曾经出任会试同考官一次，不久，他就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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