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山下的“绿色古董”

安徽岳西县冶溪镇位于中国佛教禅宗第一山司空山西麓，四周群山环抱，中间一马平川，是个典型的深山小盆地。走进冶纱溪，巨大的古树随处可见，细的一人难抱，粗的需四、五人合围。或在塘前屋后，浓荫蔽日；或在河堤路边，绵延成带。据冶西镇林业站资料显示：全镇约百年以上的古树两千余棵，约在千年以上的共八棵。其中国家保护的珍稀树种银杏、香樟，有青冈栎、枸骨、苦槠等，最多的是枫和杨。特别是历经百、千年的雷劈火烧、水冲浪打、虫噬菌蚀，故多半边树、空心树、半枯树……树屏之外，良田千亩，碧浪连天。

在蔽日的浓荫下小憩，与一个上了点年纪的人随意聊聊，就能从他们吧嗒着黄烟的嘴里，听到大把关于古树的故事，我分不清那些是历史，那些是传说，但我听出了沧桑，听懂了岁月。

就像老树年年着流行的新绿，关于树的故事，也在年年翻新。

岳西籍的作家舒寒冰曾六次到冶溪行走，每次都去拜谒这些比他年长几十倍的“老人”。他曾写过这样的诗句：

笑傲宋元的狂风骤雨/肩头还留着千百年前的雷痕/而一定也经历过很多战乱/看 手臂上还刻着/明清时代的刀伤呢

满脸的皱纹/比岁月都深沉/年年还着/流行的新绿

在原冶溪镇政府西南约500米处，有两棵千年苦槠，需5人合抱。树上寄生着另类树种，亦有小水桶粗，初看以为是其枝桠，细看枝叶各异。两树并肩而立，枝繁叶茂，荫蔽一亩有余，远看如一把打开七成的巨扇。

溪河村脑上组有一雌一雄两棵千年古银杏。最奇的是那棵母树，树主干已空。村里的余支书介绍，原先此树有个3米高的树洞，洞口仅一尺来高。 1965年，村里一老者讨厌树洞中的刁老鼠糟蹋庄稼，遂用干草和木屑在洞内薰烧，结果烧着了树的"内脏"。由于从外面无法扑救，致使树内暗火烧了几天几夜，直到在离地约4丈处树的主冠折断，才在大伙儿的扑救下灭了火。大家以为此树必死，很是伤心。谁知，第2年，老干又发新枝。并依然挂果。现在，这棵外活内空的银杏树每年可采千斤鲜果，为管护它的脑上等两个居民组百姓带来1000多元收益。

冶溪镇溪河村有一棵千年古罗汉松，盘旋如腾龙，方圆十里之内，人皆敬此树如敬神明。近年来，此树的保护责任具体落实到所在的脑上和牌楼两个居民组。两组居民约定，不准人为伤害此树的一枝一叶。今年初，邻村一姓祝的农民偷采了古罗汉松的两枝小枝，回家在苗圃里扦插。此事激怒了脑上和牌楼两组的居民，他们派代表找到镇里，要求立案查处此事。后在有关部门教育和群众的交涉下，那位采枝者意识到并当众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还主动拿出600元钱给两组的居民，让他们精心护理老树，给古树补充给养。最有趣的是，此人还在古罗汉松下放了鞭炮，告慰树神，向老树致歉。

同是这棵古罗汉松，有一年，有外地老板慕名来此，欲以12万元将它买走，村民们说，这是祖先留下来的古树，是无价之宝，你出120万我们也不卖。该老板又跑到镇林业站协商，并将购价提高到20万。林业站站长王业焰告诉他，在冶溪，不仅是古树不能卖，小树也不准卖；不仅是活树不准卖，就是死树也不卖。在今天冶溪人的眼中，即使是死去的树桩，也是这幅大自然的奇画中不可忽缺的风景，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命乐章中不可缺少的音符。

最令人流连处乃沿冶溪河10公里古树长廊。宽阔的河床上，清波荡漾。两岸千棵古树，枯青杂陈，藤干缠络，横斜错落，疏密有致，如带如屏，如诗如画。特别是历经百、千年的雷劈火烧、水冲浪打、虫噬菌蚀，故多半边树、空心树、半枯树……一棵古树就是一株巨大的盆景，一棵古树就是一个美丽的传说。树屏之外，良田千倾，碧浪连天。向东望，司空山孤峰斜插，直刺云霄。

冶溪不仅是古树的家乡，还是白鹭的天堂。大量的白鹭来此栖居，远远看去，参天古树上，成百上千的白鹭，动若白云翻动，静若古树开花，实为奇观。胡时萱家的房子是1972年建造的，一棵几人合抱的百年古樟被他圈在院内。近年来，有许多白鹭在大树上做巢。与鸟零距离相处，其实有许多不便。用胡时萱自己的话说，自从它们来之后，过去那种一家人夏天在大树下吃饭、纳凉的日子就结束了，甚至不敢在院中逗留，有时从树下过要小跑，即使这样，还是经常受树上飘落的鸟粪的侵袭。有人建议他用土枪将鸟儿赶走，或者干脆将大树砍掉算了。然而，胡时萱不肯，用他的话说，自己已习惯了这种与树为邻，与鸟为伴，在鸟鸣中入梦的日子。

在冶溪行走，风起时，我分不清湛蓝的天空上，飘动的是白云，还是万千白鹭，风静时，我分不清那些参天古树上，盛开的是白花，还是一朵洁白的鸟鸣。

冶溪不仅是古树的故乡，还是野生动物的天堂。特别是近年来，大量的白鹭来此栖居。多年罕见的老鹰、喜鹊、长尾山鸡，还有一些当地老百姓叫不出名字的鸟儿近年来也来冶溪落户，麝、獐、狸、獾等动物也常在周围山林出没……

在冶溪行走，我常常在迷失，恍惚之间，弄不清自己是在浓彩的民俗画里，还是在宁静的田园诗中。古藤。老树。白鹭。苍鹰。南宋的石拱桥。前清的九老亭。刘氏家谱。胡姓宗祠。烟村。夕照。晨岚。山歌。牧笛。暮鼓。晨钟。藤藤蔓蔓的俚语。月光下的大鼓书。穿迷你裙的浣女。骑摩托车耕夫……再望远处。吴头楚尾，巍巍司空山。佛光。天籁。禅与机缘。

本版文图/胡竹峰

◎树名：香樟◎树龄：160多年◎地点：岳西县冶溪镇◎树名：苦槠◎树龄：千年以上◎地点：岳西县冶溪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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