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勋一门英烈

□张明清

明正德元年(1506),蒙古游牧武装小王子所部骑兵又进犯至今宁夏陕西交界处的花马池,一路毁垣焚城掳掠,从隆德折而向西一直到会宁等处,其焰甚炽。陇山以西人心惶惶,陇东惊恐,关中大扰。第二年冬,游牧武装又从迭烈逊(今白银市平川区黄湾)乘冰渡河东掠。这一次目的地仍然是会宁、安定、通渭一带。这些游牧武装的目的不在攻城占地,除了抢劫就是毁灭,所过之处景象十分惨烈。

时靖虏卫指挥使是张世勋。张世勋袭父职刚刚一年,他决心将这股骑兵堵截在靖虏卫地界,至少要将其赶回河西面的巢穴去。

军情紧急,年轻气盛的将军决定得十分决断,当时张世勋手头可调用的兵丁只有三十多人。不过总兵郭某手下有数百兵将驻在靖虏卫城东,事不宜迟,张世勋打算自己率军堵住敌人,或者说先纠缠住敌人,同时派人向郭总兵报告敌情和自己的计划,请总兵派兵出击。

张世勋率军出城,得知敌人已渡河一日,且有意绕开靖虏卫城向东而去,就一路追到癿马川(今平川区共和镇打拉池)。张将军打仗十分勇猛,斩杀敌骑数名,余敌回头向西逃去,张将军率军紧追不舍,追到今平川区宝积镇的大湾村,发现数百敌骑麇集一地,这可是年轻将军没有料到的。敌我力量对比十分悬殊,可面对骄横不可一世的敌骑,张世勋怒火就在胸中熊熊燃烧了起来,他动员部下:“我们已陷入没有退路之境,大丈夫世受君恩,为国家捍卫,何至爱生而贻丧败之辱哉?”没有丝毫犹豫,大喊一声,带领人马径直向敌人骑兵群中冲了过去。

这是一场生死分明没有悬念的战斗,张世勋抱定必死之心,左冲右突,越战越勇,不知杀死了多少敌兵。很快,张将军的部下尽皆战死,自己也多处受伤。眼看着根本不可能冲出敌围,张将军大吼一声:“裹尸马革,吾愿足矣!”策马向敌首领冲去,敌人围得越来越紧,年轻的将军最终战死于大湾。

张世勋英年捐躯沙场,有位经元王龙山为之写了挽诗。一位姓戴的知府将他的英烈事迹报告了朝廷,“天子悯其忠义,赠为昭勇将军,用以幽尉英灵,明励将士。”数十年后,时人延论应张世勋长孙、时任卫指挥使的张应熊之请,撰写了《赠昭勇将军鹤山张公讳世勋墓表》,此墓表存录于清康熙年《重纂靖远卫志》。

六十年后,其子张鹏战死靖虏卫城西转嘴山下。

“隆庆元年(1567)冬十二月,匈奴宾兔由迭烈逊乘冰渡河,率轻骑二千寇大白草原、郭城驿,经靖虏城西肆掠。”这一仗,是靖虏卫数百年间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次,卫指挥使张鹏、指挥佥事李文瑞、卫千户李得林、副千户魏印一同战死。

张鹏是个能力超群的将军。其父战死时,张鹏年龄尚幼。其后读书习武,十分刻苦,既饱读兵书,又武艺高强。嗣袭靖虏卫指挥使一职后,曾兼打剌赤堡操守。打拉池堡也是战略重镇,每到冬天,游牧武装或从迭烈逊踏冰渡河东掠,或从大庙一带渡河东扰,均经打拉池驰往会宁、定西一带劫掠。张鹏在打拉池驻守时,数次阻止游牧武装于堡前,有几次甚至将侵扰于此的游牧骑兵一直从迭烈逊赶过黄河。一时间张鹏声望骤高,而靖虏卫城却屡遭侵袭,陕西都指挥使令其驻进靖虏卫城。张鹏领兵入卫,为表示自己守城的决心,把家眷也安顿在了城中。

李文瑞,靖虏卫指挥佥事。其父也是世爵,曾任榆林卫指挥,后来调补靖虏卫。李文瑞以勇敢闻名于远近,一闻敌讯,即提枪上马,不胜不回。有次宾兔率轻骑内侵,李文瑞跟随守备杨鳌,在敌劫掠返回时,截敌于平凉川,勇猛冲杀,亲手斩敌两员头目,夺回大量人畜马匹。

李得林,卫千户,其父也是靖虏卫将领。李得林善骑射,骑在奔跑的马上射箭,百发百中,而且膂力过人。曾经在柳林滩追逐敌人时,一口气射杀十多名敌兵,数百名敌骑吓得掉头逃过河去。

魏印,靖虏卫副千户。魏印之上五代人都是守御黄河的将领,其武功高强,箭法极准,世传耿忠。

在转嘴山战斗的前一天,从白草原、郭城驿一带掳掠而归的游牧武装返回河西巢穴时,其部分敌骑先行到达靖虏卫,在城东被李得林、魏印二将领带兵给截住了,魏印矢不空发,射杀敌骑十数人。敌兵死伤大半,剩下的从城南山下绕过转嘴山回头报告去了。

转嘴山,范振绪先生1945年修撰的《靖远县新志》记载:“南山,亦名乌兰山,即青峦山,又名腰玉山。又西为小坪、转嘴二山。”转嘴山在今靖远县城西南,闇门东。

败兵绕转嘴山南去,靖虏卫守城将士知道敌人很快就会到来,严密注意着这个方向。第二天接报发现敌情时,李文瑞率领步兵百十名,首先迎了上去。指挥张鹏,李得林、魏印紧随其后,于转嘴山下迎战敌军。这仍是一场双方兵力悬殊的战斗,靖虏卫兵力不过二百人,敌人两千余,而且这股敌人不像以往大量掳掠人口牲畜粮食,而是专抢财物,因此没有辎重负担,可谓轻骑。双方兵力一接触,四将领便先后被分别紧紧包围,死死缠住,无法互相援助,也无法施展武功,陷入只有招架难以有效进攻的困境。四人见此局势,只有各自死战。当时总兵官郭震(振)统领重兵,驻扎在城东十里的地方。四将领率军拼力死战,心想只要拖住敌人,总兵就会率兵来援。

张鹏和李文瑞在阵中左冲右突,拼力砍杀,始终和敌骑搅在一处。李得林和魏印,尽力冲上高处,连连张弓放箭,毙敌数十,其中死伤者多为头目。鏖战数个时辰,不见总兵来援。此时的张鹏,已是年逾花甲,体力渐渐不支,身被重创,先行捐躯疆场。李文瑞腹部中枪,栽倒马下。李得林被砍伤左臂,仍奋力接战,后身中二箭,伏在马上,被敌砍杀。魏印在前一天便射死多敌,此时被那些逃回报信的敌兵认出,敌多人围住魏印,只伤不毙,目的就是使之深受伤痛,魏印最后终于体力不支栽下马来,被敌乱刀剁得尸骨成堆。魏印战死得最惨,死时只有二十二岁,李得林也只三十岁。张鹏所带靖虏卫兵全军覆没。

除其父张世勋外,张鹏还有数世先祖为国捐躯,《靖远县志》语云“足征张氏世笃忠贞。”张鹏死后,其子张应熊袭父职,实授卫指挥使,署都指挥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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