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人李师傅 □冯玉柱

我到这个单位上班,第一接触的就是门卫李师傅。他微胖的身材,整日里笑眯眯的,一副和善的面相。军人是他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身份,我跟他熟识以后听他自己说的:当初退伍转业,大部分都分配到县级各机关事业单位,他被领导安排进怀远县劳动局。我说那好呀,既“吃香”又轻松的铁饭碗。“乖乖——俺们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劳碌的命,就想着踏踏实实做点事,机关里蹲不住。”李师傅爽朗地笑着说,“我执意回老家,在农村当村长当书记,为村里做些事情,看到家乡的发展有自己一分努力,心里舒坦……”

以前的事我只能听他说,在一个单位共事了,那就是我亲眼所见。早几年门卫只有他一个人,上下班时间,他负责开门关门,其余时间就看到他在校园里转。干啥的?捡拾垃圾,清扫厕所,疏通下水道……学校学生多,中午又都在学校用餐,农村孩子又缺乏良好的卫生习惯,保洁难度可想而知。按说门卫只要管好大门就行了,可李师傅总是看不得——哪怕犄角旮旯里有一片废纸,他也要捡拾起来。先前没有配备大的垃圾桶,校园拐角建了个垃圾池,小孩子倒不进去,再加上风刮,几乎每天都看到李师傅,用大锨往里甩,用大扫帚一遍遍清扫,汗流浃背地。比汗流浃背更辛苦的是打扫厕所、疏通下水管道。由于当初建教学楼时下水留的有缺陷,加上小孩子洗涮拖把,下水道三天两头堵塞。李师傅使用自制工具,汗流浃背还要顶着恶臭,反复捯饬才得以让老师和学生放心用水。有一天,我见李师傅又在清理下水道,便上前打招呼。没想到老李神情有点不大对头。“这是最后一次了。”我问怎么了,能彻底解决吗?李师傅把伸向窨井里的胳膊抽出来,抬起头说“校长已经跟我讲了,由保安公司派人来接管门卫,不用我们了。”啊!这么勤快能干的门卫师傅到哪去找?看到李师傅眼眶里盈有泪水,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可又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他,只能专注于看着他把活干完。

当然,这么好的人就不该被辞退。李师傅被保安公司“收编”了。

李师傅不仅把学校当成自己家,还把老师和学生当成自己家人一样。有一天放学,忽然雨下个不停,我正愁着没办法骑车回家,李师傅推门进来了说:“我估计你没带雨衣,给你找了件,穿上能挡雨。”雪中送炭,雨中送“衣”,这样的关爱不止发生在我一个人身上。一天我从教师微信朋友圈里看到,有老师发的图片是这样:冒着热气的饺子,旁边是小菜酱料。文字是这样写的:大冷的天,在学校加班做资料,感谢门卫李师傅送来热腾腾的饺子。心生温暖,幸福感动!忽然有一天,我发现李师傅吊着一只胳膊,胳膊上缠着绷带,一只手依然在忙这忙那。怎么回事?原来前几天刮大风,防雨铁棚突然坠落,李师傅不顾个人安危,冲上去徒手接住了。伤了自己的胳膊,换来的是棚底下玩耍的几个孩子的安全脱险。不过李师傅也有特别“不近人情”的一面。那天刚放学,我走到校门口,听李师傅说:不知道是哪班的孩子,我看到了没逮住,从三楼教室窗口往下扔垃圾,污染环境不说,要是重物砸到人还得了?第二天早上果然还气冲冲地揪住那男孩找到他班主任,狠狠理论了一番。

学校招聘了两名保洁阿姨,李师傅家属成了学校员工,老两口吃住都在学校里,一天到晚都见不到他们夫妻俩有闲着的时候。为迎接创城,保洁工作是重中之重。地板、墙裙、窗台都要擦,走廊、楼道、扶手,偌大的校园、操场,再加上两个厕所……累!我们老师偶尔也突击做过一次两次,个个腰酸腿疼,那是真累!可想日常保洁多么不易。别人干了三五个月,一个接一个不愿意做了。“工资那么低,活又那么重,谁愿意干?”老李家属只是说说而已,又继续忙活去了。一天,我见一个年轻女的在为学校做保洁,谁?原来是老李的儿媳妇。年纪轻轻干这把活,附近就是工业园区,到处招工,工资比这高几倍,怎么来学校做保洁?我心里有此疑问又不好多说。又一天早晨上班,还没走进办公室,见老李儿子蹲在廊道里擦墙裙呢,油污斑点被他用钢丝球一点一点清理干净。他在高速公路管理站上班,留守上班的,所以休息天相对集中相对多一些。回来却忙于学校事情得不到休息。“那能有什么办法?你能看着老两口累死吗?”小李一边擦墙一边说,“我还没提可给钱的,老爷子立马生气了:你就想钱,是缺你吃的还是少你穿的?”小李嘿嘿笑笑,“没办法,一贯的军人作风,他讲做就得去做。”

走进办公室,打开语文课本,有篇文章《白杨》,讲的是支援边疆建设的志愿者,献了青春献终生,献了终生献儿孙。李师傅一家让我有了更深刻的感悟:除了心中那份大爱,还能拿什么来解释呢?军人李师傅,大名李国堂,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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