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花的树 ◆何吉发

一夜寒风呼啸。天亮的时候，我途经院子里的樱桃树旁，抬头仰望，枝头零星的几片叶子迎风摇摇欲坠。虽然裸露的树枝仿佛铜枝铁干，但很容易混淆在院子里众多的树木中，丢失了樱桃树的身份。低头看到地上叶片滚动，好像每一片滚动的叶子就是一张翕动的嘴唇，向我私语我们相识这么多年来的心里话。

岁月如梭，转眼间，我在这个叫朝阳八村的小区住了十几年了。十几年来，我天天从它身旁走过，常常忽视它的存在。只有春天来临，它开出满头的花朵，我才意识到它是一棵与众不同的树：它是一棵会开花会结果的樱桃树。你看那花朵，密密麻麻缀满枝头，每一朵花都含着笑，笑得粉白，笑得芬芳。阳光照耀下，我似乎看到它的花香明亮。也只有这个时候，樱桃树才显露它的价值，引来蜜蜂的歌唱和小鸟婉转的嗓音。有爱美的人，跟我一样，掏出手机，对着花朵拍照，发到朋友圈或者QQ空间，分享它带来的美丽和馥郁。也只有这个时候，人们对它充满了迫切的要求，希望它的果子早日成熟，给人们的生活，涂抹上它特有的滋味。

细雨过后，吸饱了雨水的花朵，开始飘零，那凋落了花朵的地方，凸显出一个个小小的果子，小如蚂蚁，看了让人心疼让人怀疑：这能结出红红的、圆圆的令人馋涎欲滴的樱桃吗？说实话，刚开始，我并不认识樱桃树，只知道它是一棵会开花的树，作为风景树装扮在院子里，无非是给久居城里的人，营造了一个袖珍大自然的亲切感觉而已。随着它果子长大，随着果子的颜色由青变黄，由黄变红，引来了人们的仰视和采摘，我才知道它是一棵樱桃树。我也曾尝过，因为没有到真正成熟期，就被人们争先恐后地采摘下来，味道跟山楂差不多，酸里带甜。过路人看到了，常趁院子里的人不注意，拽着枝子往下拉，由于野蛮似的掠夺，往往导致樱桃树枝折叶落，看了让人惋惜。听院子里的老人说，这棵樱桃树的果子，到了自然成熟的时候，跟我们在水果店里买到的樱桃颜色是一样的鲜红，味道是一样的甘甜。只是人们迫不及待，忙着舌尖上的享受，提早把它的果子一扫而光了，给人造成这棵樱桃树结的果实是又酸又甜的印象。如果味道不美，所有的果子就不会被人都抢光了。

有一年的冬天，和樱桃树为邻的那家住户，不知是为了保护樱桃树，还是为了占那块地，竟然把樱桃树砌进了自家的院墙里。我看了百思不得其解，好端端的一棵树，为什么要砌上围墙呢？因为跟房主不熟，没好意思问，只是记得到了春天，樱桃树花枝招展的满脸微笑。等到樱桃成熟的季节，枝头却没有一枚果子，摇晃的绿叶上，不仅挂满院子里大人小孩的遗憾，也挂满了熟知这棵樱桃树的路人的叹息。一棵开花结果的树，竟然只开花不结果，多么不可思议啊！问了院子里一位精通花草树木的老人，他悠悠地说：你没看吗？这棵樱桃树被囚住了，心里不痛快。“不痛快？”我好诧异。“你想啊，如果是你被围堵了你的心里会舒服吗？风调雨顺才能活得自自然然，才能不丢失了本色。一棵关在围墙里的树，怎么好意思结果呢？”他说，“这树和人是一样的，向往自由！”我听了呵呵一笑，立马恍然大悟。调侃道，做棵樱桃树不容易啊。

无独有偶。还有一年春天，这棵樱桃树的枝头又被暖风吹满了花朵。正当院子里大人小孩满怀希望期待果子成熟又可以津津有味品尝的时候，突然一场倒春寒袭来，滴水成冰，一树的花朵一片一片的冻落，仿佛雪花撒满一地。见此情景，人人无不摇头叹息：完了完了，今年的樱桃树又不会挂果了。果然不出所料，那年这棵樱桃树一个果子都没结。邻居小陈路过时恨恨地说，不结果的樱桃树要它还有什么用，不如砍了当柴烧。院子里的那位精通花草树木的老人则站在旁边说：这不能怪它。今年的倒春寒这么厉害，它怎么结？这两天这么冷，你不是也把脱了的羽绒服又重新拿出来穿上了吗？老人为樱桃树鸣不平：天有不测风云啊！常言说得好，樱桃好吃树难栽，但更难护养。我们谁又为它做过什么事情呢？它就是靠自身的努力奋斗，每年春天都结出果子。老人的话不无道理，一棵不结果子的樱桃树当然不是好樱桃树，相信它心里比我们更明白。可是很多时候，面对寒流，它也无可奈何。我听了豁然开朗，感慨万端，做棵樱桃树真的不容易啊。老人笑了笑说，是啊是啊。天生万物，都有顺利的时候，也有不顺利的时候，这和人还是一样！但我们不能因为它遇到逆境，就挖苦它，埋怨它，甚至打击它。我听了他概括的感言，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和这棵樱桃树相处几年后，我们渐渐有了感情。在它的身上我似乎找到了感情的寄托。每当喜怒哀乐时我都能从它身上找到灵感。为此，有朋友就说我，“这棵开花的樱桃树，成就了你的诗篇”。事实也是如此，2011年春夏之交樱桃成熟季节，我就为这棵樱桃树写过诗。这一组以《草木知己》命名的诗歌，被《散文诗》发表，后又被一家媒体评为三月份“中国好散文诗”。

这棵孤独的樱桃树，对春天充满感激之情。只有这个季节，它才显示出与众不同，露出美丽的容颜，吸引阳光和天空的蔚蓝。当果实被时光的风吹大吹圆吹亮，还来不及吹成成熟的红，就遭遇贪吃的欲望的侵袭。一枚枚果子被摘下，一根根枝条被拉弯，甚至折断，仿佛遭受掠夺的土地，满目狼藉，但它没有改变自己的秉性，在沉默中自我修复，重新陷入与其他树木混成一团的境地，期待又一个春天的来临，献出自己的真情和诗意。

作者单位：禹会区大庆路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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