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有糖，心中不慌

□蚌埠魏莉

嗜甜如命说的就是我这种人，爱吃一切的甜食，吃白粥都要掺上一大勺糖。虽然记性极差，但是绝不会忘掉中意的甜品店的会员日。犹记得十数年前，第一次吃到提拉米苏蛋糕，石破天惊，差点泪洒当场，真是太没有出息了。

喜欢吃甜食的人，有一种温暖家常的可爱。夏目漱石爱吃日式甜点和果子，据说他的绰号就叫“饼干老师”，曾一个月吃下8罐草莓酱。苏曼殊酷爱吃糖果、冰淇淋、八宝饭和栗子，曾经拔了金牙换松子糖吃，太疯狂了。沈从文半真半假地对人说：“因为以前爱上了一个糖坊的姑娘，没有成，从此我就爱吃糖。”

木心说吃甜食的人很聪明，这是真的。现代科学研究表明，大脑喜欢碳水化合物。朋友回忆木心总是肩挎一个大帆布包，里面装着黑米糍粑、绿豆糕、糯米芝麻团。他小时候家境优裕，可能养成了爱吃零食的习惯。

富庶之地才有糖吃，古来江浙是鱼米之乡，人民生活富裕，口味偏甜。著名的无锡排骨、西湖醋鱼就不用说了，连小笼包都是甜的。少年时，我跟家人去上海探亲，天天家宴，几乎所有菜肴都用大量的糖调味，第一次吃到了纯鲜甜的熏鱼、卤肉、酱鸭，太美味了。我放开手脚、大快朵颐，不夸张，那一个星期我足胖了十斤！

张爱玲在《双声》里写她跟炎樱在老上海的咖啡馆里吃下午茶，“每人一块奶油蛋糕，另外要一份奶油；一杯热巧克力加奶油，另外要一份奶油。”看得我心旌摇曳，特别有知遇之感。很少有人跟我一样热爱奶油，我几乎可以绘制出我家方圆十公里的“泡芙地图”，哪家的奶油新鲜轻盈，哪家的口感细腻绵密，心里门儿清。

甜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打小我最爱逛副食品店，趴在柜台上，看着那明亮整洁的店堂，排列整齐的一罐罐蜜饯，亮晶晶的糖果，摆成美丽的图案闪闪发光，连空气中都充斥着甜蜜的气息，不由得发自内心对售货员说，“我长大了，也要来你们店里上班！”30多年过去，我犹记得那位穿着白大褂的售货员望向我的复杂神情。当时我顶喜欢买一种薄荷糖，淡绿色的小棒，含在嘴里有点凉凉的清爽，又很耐吃，一根可以吃好久，什么时候看到我都在吃糖。

《随园食单》里曾提到一味萧美人点心，听名字就是活色生香的传奇，以后如果我写小说，一定要让她当女主角。据记载是江苏仪征市的一位妙龄美女，摆摊售卖糕饼、茶点，曾吸引乾隆帝派官吏来订购，给后宫贵人、皇妃品尝，当时就有诗赞她“妙手纤纤和粉匀，搓酥糁拌擅其珍。自从香到江南日，市上名传萧美人。”读来特别有盛世气象，令人心驰神往。

朱生豪说，“我一定要吃糖，为着寂寞的缘故。”喜欢吃甜食的人大多心地善良，蛋白质让人更有攻击性，碳水化合物则是绵软轻俏而婉转的，令人心情愉悦，给人抚慰。奶茶大行其道，是为满足了人们的“糖瘾”；一顿完美的晚餐，一定要有一盅甜品做收梢。

吃过人生的苦，也要尝尝生活的甜。人们记忆里的甜，总是温暖、恬静而又富足。烦闷时候的一点甜，让人舒缓平和，变得愉悦起来。小说家包天笑曾写诗戏谑苏曼殊曰：“想是大师心里苦，要从苦处得甜来”。正是这苍凉世界的一抹甜，让人可以继续努力，充满希望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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