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头是过去的说法,现在叫理发。
小时候怕剃头,每每头发剃短了,就会被人欺负,大人见了就会说:“小家伙,剃头了嘛。”话未落音,就是个一指弹。几个大点的小孩,上来将我放倒,用大拇指在鬓角处用力倒着向上推,贴着皮肉的毛茬被他们一推,毛根处的神经错乱,疼得我火烧火燎。
我们庄有个剃头的,两条腿不一般长。走起路来,就是相声里说的那种“一米五一米六”的样子,我们称他刘剃头。他原本有个剃头挑子,后来只剩四样工具了,用一块破布包着。一把咯吱咯吱叫的手推子,一把明晃晃锋利无比的剃刀,一把四指宽的油漆刷子,还有一块四指宽的油光锃亮的荡刀布。他只剃两种头型,光头和平头,尤其是光头剃得好,深得老头子们喜欢,并送外号“刘一刀”。“刘一刀”有个习惯,剃前要把刀子在你眼前晃一下,剃后要在你头上拍两下。那时,他只给我们庄子上的人剃头,不收钱,队里给记工分。后来队里又给他买了两块白布做围裙,一块他自己用,一块给来剃头的人围。他高兴得走路时打着节拍一点一点地笑,见着人时,眼睛不看别处,只是死盯着你的头看。
他那把手推子,除了咯吱咯吱响,就是好夹人头发。小孩见了他手拿推子过来,就杀猪一般地嚎,比见了护士来打针还恐怖,硬从大人的怀里挣脱跑了。十几岁的孩子,总要先被大人揍一顿,才能老实地推去生长得像鸟窝一样的头发。小点的,大都是大人抱在怀里,夹住双腿,搂住胳膊,在惊恐的哭声里完成剃头。很多孩子在剃完头时,嗓子也都哭哑了。
他给你推头发时,你越动疼得越厉害。有一次,我父亲拎着鞋底,站在旁边看着,让他给我剃头。我坐在那里,不敢动,就是他一手拿刀,一手按着我的肩膀打转时,我也一动不动。他夸我老实,就借机教育我上学要听老师话,好好念书,说他小时候跟师傅学艺怎样怎样辛苦。有一次,师傅给他一个冬瓜,让他用剃刀将嫩冬瓜上的毛刮净,结果师傅拿过冬瓜检查,见一绺一绺的细毛没刮净,顺手拿起一根劈柴打了过来。胳膊上肩背上巴掌宽的一道青紫,像贴的茄子皮,胳膊疼得抬不起来,还得担水劈柴、端洗脚水、倒尿罐子。说完,他将刀子在我面前晃了一下,迅即,我觉得后脖颈处,一股凉意直透心房。随即,耳朵里就听到沙沙两声,接着又是啪啪两声,我就觉得头皮麻酥酥的疼。每次剃完头我都怀疑他教育我是假,炫耀刀技是真。
关于在冬瓜上练剃头一事,回家后问了父亲,父亲说了过去剃头匠学徒用冬瓜练习的原委。在他讲的时候,我虽是很高兴地听,可还是不由自主地摸了两回头。
此后见他那咯吱咯吱的推子,我就想到头发被夹住了,疼!眼睛发涨,再也不让“刘一刀”给我剃头了,为此还被父亲揍了几鞋底。没有办法,父亲便低眉笑脸地从“刘一刀”那借来推子,胡乱推一气,把我的头剃得像“刘一刀”小时候刮的冬瓜。庄子上的一个民办老师说我像一头小野猪,爷爷知道真相后,又借来推子,将香油瓶里的香油滴了几滴在推子上,将我的小扁头修理得光溜溜的。
不知什么时候,乡间的剃头匠不时兴了,集镇上理发店的招牌却突然多了起来。再要剃头时,就到街上理发店。进到店里,坐下慢慢地等,时间长的要等两个小时,且店里的气味实在难闻,有过年时杀年猪烫猪毛的味道。理发店的师傅们大都是年轻人。他们大多钟情于剪刀。先洗头,然后是咔嚓咔嚓一通剪,嚓嚓一通修。再用推子推,推完再洗,然后吹风机轰轰一阵吹。见他们放下剪刀,拿起推子,我就觉得头皮疼。他们也有刀子。我常怀疑他们有没有认真地练习过,也常疑心他们是否也继承古法,用冬瓜练手,最担心的是害怕他们也养成了插冬瓜的习惯。每当他们给我剪完头发,拿起“青龙偃月刀”在我面前晃的时候,我总是故作镇静地轻轻说一声,不要刮了。然后掏钱交付,慢慢地走出门来。出了理发店,也不敢回头看,一阵小跑地离开。然后是摸摸头,笑笑,嗯,还在。
作者单位:五河县小圩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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