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秀侠
写完长篇小说《农民的眼睛》的初稿,再一次走近淮河之北,去看望小说中的原型人物之一、乡村医生张振江和他的爱心小屋。
早春对淮河之北而言,确实叫早春,早得还留着冬天的浓烈味道。四个半小时的长途车,走过了朱大寨、许集、马店,一直走到淮河之北的利辛县,走到一个叫张大庄的村子边。张振江在村路上迎候着,他身边站着一个清瘦的老人,老人的手里牵着一只水羊,水羊身后跟着三只小羊羔。牵羊的老人叫张文祥,是村里艾滋病龄最长的病人,到今年,已经22个年头了。
爱心小屋伫立在张振江和张文祥的身后,散发着崭新的气息。太阳光从两场大雪里挣脱出来,照着爱心小屋的屋顶和屋门口晒太阳的病人。去年早春第一次到这里采访时,建爱心小屋的地方还是一片壕沟,是张振江和艾滋病人的梦想之地。不过一年的光景,梦里的设想,变成活生生的现实了。按照张文祥老人的话说,是张振江给他们争取到了建爱心小屋的钱,张振江不但保着他们的命,还让他们有吃有住有了温暖的家。
张振江是当地的名人。早先出名,是因为他的医术;后来出名,则因为他是艾滋病人的专职医生。当选为2012年最美乡村医生去北京领奖时,他举着奖杯说出了他的梦想:为村里的艾滋病人建一座爱心小屋。给他颁奖的洋河集团老总当场拍板支持他。当他捧着“最美乡村医生”的奖杯回到村里时,立刻被村里的21位艾滋病人围住了:“我们都看电视了,看到你领奖时哭了,还听见你说了你的梦想。那个给你发奖的人,说他给钱建爱心小屋,是真的吗?他会变卦吗?” “不会变卦的,放心吧,中央电视台都播放了,能有假吗?”张振江回答得掷地有声。
从1980年至今,张振江当乡村医生已有34个年头了。他之所以成为乡村名医,不仅仅因为他治好过别人治不好的病,还有着数次黑风雪夜出诊,掉进被雪覆盖的河里,差点淹死的事,有过陪着病人两天两夜吊水不吃不睡的事。成了名医,当然也有了名望,有了经济上的富裕。不过,这一切都在1995年被改写。就在那一年,他成为了艾滋病人的专职医生。让张振江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个艾滋病人专职医生一当,就把自己的名医地位当得急剧下降了,经济上,居然也返贫了。这返贫的原因,除了没人再找他看病,还因为他把积蓄给艾滋病人花了。连他本人,也被看成是艾滋病人从而被亲友孤立。因为不规范的卖血历史,让中国有了让人谈之色变的艾滋病村,张振江居住的村庄,就是其中之一。为了打破人们对艾滋病人的偏见和误解,张振江在家里摆了两大桌饭菜,请艾滋病人来吃饭,还请国际防艾专家来村里召开现场会,讲解艾滋病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高鼻子的外国人,慈眉善目,样子亲和,还跟村里的艾滋病人握手。加上县里的领导、专家多次到村里走访,慢慢地,人们不再“谈艾色变”,那些走失的病人,也慢慢回到张振江的小诊所,接受他的诊治。
《农民的眼睛》是我“庄稼三部曲”里最后一部作品。去年早春,在电视上看到张振江的故事后,我决定采访他。在他的小诊所里,不时有艾滋病人去吊水、拿药。有一位艾滋病人说话响当当的,说是张医生挽救了他的命,而之前他可是命如游丝,因为他是等死的人,消极地等着死神召他跟患艾滋病去世的老伴相会。是张振江的一席话把他说醒了:“如果一个好好的人,什么活也不做,心里整天唉声叹气,烦透了,心胸不开阔,他也是在等死。如果生病了,乐观对待,该干什么干什么,就不是等死。”正是张振江的这段话,让我对《农民的眼睛》的写作,有了最初的定位。
张振江从小就想当医生,尤其喜欢中医,经多年研究,他对治疗艾滋病有独特的方子,并配成中药颗粒,撒在病人的稀饭里服用。良方加上他对病人的心理开导,才使得像张文祥那样的“老艾”病号,不但活得鲜活灵动,还能养羊种麦赶集。
在爱心小屋里跟艾滋病人说道了一会儿,吹着暖暖的空调风,看着洗衣机在转动着,这些病人的泪水就出来了。原来,爱心小屋的配套设施都是张振江办的,20万元是上面奖他的,他一分没拿,都给爱心小屋添置设备了,被子、床、电视、空调、洗衣机,还有一些医疗设施。张振江也搬进爱心小屋陪病人居住,他爱人胡凤琴则是专职炊事员,两口子把精力都跟爱心小屋拴在一起了。
离开张大庄时,跟张振江走在平阔的淮北大平原上。经历了早春两场大雪的洗礼,那些在年前暖冬里长了个子的麦稞,又被寒流压矮了。大片大片的麦子地经受了雪的润泽,暗暗涌动着一股生机。想起了一句民谚:麦芒扎手,麦粒才更饱实。对张振江而言,那些艾滋病人就是扎手的麦芒,而他不嫌他们扎手,没有捧着奖杯沉浸在荣誉里,反而一如既往地为他们付出,使那些生命充满着昂扬向上的动力。这一切,土地都看到了,“农民的眼睛”也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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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辛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利辛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