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字号华清池记忆 ◎陈士斌

不知从何时，澡堂子变成了洗浴中心，变成了极度奢华的一条龙高消费：汗蒸、桑拿、足疗、各式按摩，吃饭喝酒、唱歌跳舞、KTV——像我等蚊子般小民，仅为洗去灰尘疲劳者，何必去挨浪费火药的高射炮？

在亳州修旧如新的老街区北关，有民建的便民浴池，日前就近体验了一把。花钱不多，但设施简陋管理粗放到极致，感觉经营毫无门槛：热水系统虽已电器化，但浴池内灯光昏暗，照明用节能灯毫无防水措施。虽有一排淋浴器，却喷头皆掉，也无冷热调控阀，浴客只得被动水温且大压力挨水砸，你想温柔地喷淋根本不可能。地上和卧榻肮脏的不堪忍受，一顺子的拖鞋定是担心被盗，穿在脚上有一丝被侮辱的感觉。恶心的是无小便处，浴客随意在池边解手；瘾君子喷云吐雾毫无节制，空气中弥漫着烟草与尿骚的混合味儿。浴客即便冲洗得再干净，依然会带走那澡堂的怪味儿。

亳州商业服务业发达，清末民初经济繁荣时期，商贸集中区的北关，就有沧浪池、华清池等多家澡堂。记得小时候在洪济桥一带街区玩耍时，就见到散落在居民院落中原大观楼浴池的澡盆。即便到了“文革”前后，记忆中的华清池除了不设淋浴花洒外，其服务品质与周到，仍是极有文化品位的。

华清池不需要自带洗浴用品，进了澡堂的起坐大厅或小间，便有人吆喝就位，跑堂伙计鞍前马后跟腚服务。每位浴客有一个卧榻，上铺有一整条特大号浴巾，枕部翘起，脚部有一存放衣物的卧柜，其上还备有一条浴巾，那是专留给浴客走进浴池时围用的。虽为同性，入浴前也有个遮掩，哪像现在的洗浴中心，赤条条郎当着家伙儿走来走去太不雅观。华清池的拖鞋为灯草编织，如工艺品般精致，柔软舒适又不凉脚，防滑且左右脚分开。浴室内的地面镶嵌有美丽花纹的马赛克贴片，照明的窗子上装有像教堂一样的五色玻璃，天花板上是带密封防雾罩的电灯，进出浴池的弹簧门及门把手、弦关也都很考究，考虑得非常周到。

令人称道的是，洗完从池中走回起坐大厅或小间的浴客，都会帮披上浴巾，递上烫手的擦脸毛巾。做服务的伙计不仅特别拿热，传递毛巾的空投方式很叫绝，技术娴熟非一般人所能及。这时，若花一点小钱，便可获得一壶茶水，一般是黄山毛峰、六安瓜片等任选，没钱也可得一壶茶叶棒、碎茶沫免费茶水。跑堂的伙计叫卖着应时的水果或茶点，一般多为水萝卜、洒花萝卜与炒花生、五香花生仁、椒盐瓜子等。也会有刚出锅的“一闻香”素馅包子，顶在头上叫卖，让浴客充饥。修脚师傅会应招到卧榻前提供服务，这时你仍可再要热毛巾，拧干的手巾把子则应声投过来。你还能美美地打个盹儿，心满意足后再离开。虽说也有抽烟买醉等陋习者，但因多为街坊邻居，能够节制自我约束。那时，没有迅捷便利的信息传播渠道，澡堂子就是道听途说的中心。

记忆中的华清池，不但洗净身体，也享受服务、获取资讯，感觉那洗浴文化还挺让人怀念的。曾有段时间华清池改沧浪池，又改为很大众很革命的名字不断更迭。不知现在的华清池字号是否还在用，它在何处经营着？真想再去洗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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