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亚南 痴情文学难逃离

今年７５岁的李亚南仍保持着对文学的最初情怀。

本报记者 穆可亮 摄

４月中旬的一天，向来不喜欢接受采访的李亚南，一见到记者就说：“我跟阎连科完全不能扯到一块，但阎连科说他想逃离我也想逃离。阎连科的逃离，我理解是，他要竭力让自己的作品和名家巨著有所不同。而我，则是想要逃离整个文学。因为我越来越感到自己不是块搞文学的料儿，而文学现在也真没有啥搞头了。”

这让记者心里打了一个问号：在阜阳，李亚南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作家，咋就想“逃离”文学呢？

热爱文学 江湖秋水云雾多

   李亚南是涡阳县人。在他的青少年时代，文化生活单一，精神食粮匮乏。他从上小学开始便涉猎文学作品，渐渐的，古今中外名著越读越多，从武侠小说到水浒红楼，从鸳鸯蝴蝶到延安文学，从鲁茅巴老到麦尔维尔，啥都读。

书看多了，慢慢产生了写作的欲望。李亚南说，在我的青年时代，全国的报刊少得可怜。咱安徽也就一张《安徽日报》，一本《安徽文学》，想发表作品几乎不可能。“当时，我就像没头苍蝇一样，把稿子乱投一气，居然在２５岁那年瞎猫逮个死老鼠，有篇散文竟被上海一家大报相中了，这更激发了写作幻想。”那时，他在一农村中学教书。

但没过多久，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李亚南成了乡旮旯里不伦不类的“反动学术权威”，当了两三个月的牛鬼蛇神。在那个混乱的时代，他不得不暂时放下了书丢下了笔。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文学报刊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李亚南的写作热情被重新唤起，开始大量写作。

文学创作 八十年代显名气

提起成就，李亚南似乎极不情愿：“丢人，我写的那些东西也能叫成就？《青春作伴好还乡》、《蓝瞳》、《鳜鱼的迷惘》、《大风起兮》、《云聚云飞》、《走向绿草地》、《黑色的折光》、《雪纷飞》、《离校周》等，鸡零狗碎的主要是中篇小说。反响也有点儿。１９８５年１月，中篇小说《青春作伴好还乡》在被勒令停刊后又复刊的《江南》发表。不久，收到了著名军旅作家张士燮用毛笔写的老式八行书。张士燮是空政文工团编导室主任、一级编剧、首都文艺圈公认的好人。他的信书法漂亮，言词恳切，对小说中演唱《十送红军》（张士燮作词）的情节多有美言，令我大受鼓舞。此前，还收到浙江一位离休军级干部的来信，说小说中某些情节有些像他的经历……《蓝瞳》１９８７年在《芙蓉》一期头条位置发表后，编辑部曾打算在较大范围内来一次争鸣，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没有弄成。至于《鳜鱼的迷惘》，省内文学圈中人大多知道，就不再饶舌了。但它也没闹出大动静，令我再次跟把名出大些的机遇失之交臂。”

无论李亚南说啥，都不能掩盖他在小说创作方面的独到之处。阜阳市著名作家、原省作协副主席、阜阳市文联主席徐瑛，曾有这样的评价：“李亚南以中篇小说创作见长，他在《江南》、《芙蓉》、《清明》等大型文学期刊上连续发表中篇小说，是本地区率先运用现实主义与魔幻相结合的手法进行创作的作家……亚南的短篇小说写得颇有灵气。”

记者注意到，他不久前的一篇名为《状元校花》的小说。小说不算长，读来笔调轻松；掩卷之后，又觉得有些压抑。作者以冷幽默笔调讲述了一个高知家庭的漂亮女孩，在上大学期间的“兼职”经历。作者在看似不经意间掀起了社会大幕的一角，让读者如临其境地看到，一个纯真女孩在诱惑之下，是怎样一步步走入迷途的。

他的中篇小说《鳜鱼的迷惘》，通过一条被捕获的鳜鱼在世间的遭遇，淋漓尽致勾画出人间百态。透过魔幻、荒诞、离奇、幽默、谐趣的文字表象，既有对真、善、美的呼唤，又有对假、恶、丑时弊的鞭笞与嘲飒。

在李亚南的诸多作品中，以关注社会、关注现实，尤其是青少年成长问题的居多，笔调轻松辛辣，针砭时弊。这和他长期在教育系统工作，亲眼目睹的社会现实有关。

多次逃离 只愿身心得自由

   李亚南曾当了二十多年的省作协理事、市作协副主席，现在是名誉主席之一，主编过数十万字的“小”阜阳市教育志，曾是香港一财经杂志特约记者、省教育报特派记者。但李亚南说，那是徐瑛兄力挺的结果，大多是只挂了个名儿。

但真要派给他个芥子官儿的差事，他又不干了。李亚南曾多次“逃离”，每一次都在逃避做“官”，不论是文联系统的还是教育系统的“官”。

李亚南说：我是体会过当“官”滋味的，我当过中学教导主任，当过小机关内的科室头头。都是比芝麻小几套的芥子“官”，但也都没当多长就腻歪了，终于还是以教师的身份吃碗安稳饭。

与李亚南聊天，记者感受到他性格豪爽、心胸敞亮，自轻自贱、敢怒敢言，更适于当闲云野鹤。李亚南说：每一次把小小“官帽”甩掉，我都感到‘逃离\’的轻松。

未能逃离 随意读写成常态

但要逃离文学，能成吗？李亚南很快作出了回答：正像鲁迅说过的，如同揪着自己头发想要把身体拔离地球一样，做不到！至今未能逃离，总想写点儿东西。

李亚南说，当作家不仅要靠自己的努力，更需要天赋和机遇。但凡搞文学创作，一般在三十岁左右就得在文坛上争得一席之地。由于所经历的特殊历史时期，李亚南说，自己恢复写作时已经四十多岁，错过了机遇和最好的年华，还搞啥？

但是，甩掉“官帽”容易，让文学在心中死去，却比登天还难：书店书摊就像磁铁一样吸引着他，他总会身不由已地过去；网上形形色色的文学作品铺天盖地，他总想看看；逛大街、逛超市、泡澡堂、遛公园，总会有读过的诗文名句浮现出来；清早起来喝茶，头脑里总会顽固地冒出许多想法儿，由不得就用电脑打出来了……

“现在的报刊印制精美，诱惑我去占领。一大把年纪了，还和年轻人共处一个版面。爱好文学的‘劣根性\’是够顽固的。”李亚南说，“当然，我最终还是要逃离文学的，力争早日做到啥都不读啥都不写，走向西天看晚霞。”

李亚南对文学创作的前景不太乐观。他认为，当前网络文学是“垃圾如山，内藏珍珠”，网络文学的虚胖浮肿，遮不住纯正文学的形销骨立，大众对传统文学已经相当冷漠，文学期刊和出版社举步维艰，渐入困境，文学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越来越淡。这让他一次次放弃文学创作，有时一两年都不写一个字。

但李亚南认为，文学不会消亡，名著仍将出现。“因为，总会有人有强烈地表达看法、想法和体验的欲望，总会有人想要享受写作的快感。在经过低迷之后，大浪淘沙，真金自会出现。名著的作者必是对人生、人情、人性有独到深刻体验而名利意识极淡的人。”

李先生寄语文学青年：评估天赋，选准道路。

如今已７５岁的李亚南仍保持着对文学的最初情怀。“一直以来，我庆幸自己没有成为专业作家，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不管作品能否发表也不再把什么好评非议当回事，只问自己开心不开心，没啥不好。不就那回事吗？”

采访结束时，李亚南说：我一直就是个业余文学爱好者。如果说文学创作给我带来好处的话，那就只有一点儿——独特的快乐，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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