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读《华阳国志》

●杨月

初读《华阳国志》，很虔诚，沐浴更衣斋戒……手指轻轻翻动书页，任由“思接千载，视通万里”。

一场很牛的葬礼 

很久以前，作为交战双方的巴国和楚国同时在为一个人举行国葬，史书记载：“楚国以上卿之礼葬其头颅；巴国于国都厚葬巴蔓子将军无头之遗体。”从古至今，身首异处能被交战的两国都以上卿或诸侯之礼举哀下葬的将军，史籍记载的只有两位，得享此殊荣的一位是关羽，另一位就是巴蔓子。

当年巴国衰微，贵胄乘机攫取政治经济利益，向王室索要无度，酿成了武装叛乱，殃及百姓，巴国陷入混乱。此时，驻守边境的巴蔓子准备撤军平叛，但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边境撤军非同小可，一旦全撤就意味着国家门户洞开，如果遭遇外敌入侵，后果不堪设想！何况，自己兵力有限，贵胄势力强大，胜负难料。如何解决这样棘手的问题？他想到了借兵，向与巴国有姻亲关系的楚国借兵！楚王思忖再三，要以巴国割让三座城池作条件。

巴蔓子答应了，他率领巴楚联军闪电回归、重拳出击，打得叛军落花流水，国家重新安定下来！正当举国欢庆时，楚国使者奉王命前来索取城池……暂停，书读到这里，我没有继续往下读，我把这个故事讲给了身边很多朋友，问他们如果是巴蔓子该当如何？答案五花八门。我又重回书中寻找答案，想看看巴蔓子的抉择。《华阳国志》的记载是：“蔓子乃自刎，以头授楚使”。我不禁潸然泪下，真没想到这样一位力挽狂澜，有功于江山社稷的将军竟会是如此惨淡的结局！

巴蔓子遗言：“我作为将军守土有责，岂能私下将三座城池割让给外国？尽管如此，大丈夫许诺必当践约！城不能割，但我的头可以割，就用我的头向楚王谢罪！”史书没有记载当时巴王的反应，倒是真切地记下了楚王的感受：“倘若我能得到像巴蔓子一样的臣僚，我还要那三座城干嘛？”

掩卷而思，我不由地肃然起敬。其实他跟关羽不同，关羽是“大意失荆州”，因为误国被迫受死，而他是维护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因为护国主动赴死。《华阳国志》是最先记载巴蔓子事迹的史书，“砍头将军”的名号叫得响亮，从此他那高贵的气节、不凡的智慧，超越家国恩怨的勇气和胸襟，被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传承！我们知道——夏明翰：“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吉鸿昌：“国破尚如此，我何惜此头！”还有，抗战时期，日本对重庆多次狂轰滥炸，巴蔓子家乡的重庆军民同仇敌忾，毫不含糊的喊出了：“我们只有砍头将军，没有投降将军！”

君平遭遇“神仙哥”

严遵，字君平，生活在汉代，活到90岁。在平均寿命只有20岁的汉代，人们看到他，那简直是看到了“活神仙”！成都地区搞地方志工作的人都知道青羊区有条街道，无论时代变迁、朝代更迭，两千多年来从没改过名字，一直叫君平街，就是为了纪念他！当然不是因为活得岁数大才纪念，他的学生扬雄评价：“和氏璧也不能改变其志向”。严遵的品行可见一斑。

严遵有个很奇特的职业，他每日到集市上替人占卜，赚够一百钱，收摊回家，从不劳神去赚那一百零一钱，很有风格，所以粉丝众多，生意红火。会占星卜卦的人一般都很玄，严遵会不会玄学，《华阳国志》没有记载，但事实上他的占卜一点都不玄，因为他给人家儿子占卜，就让孝敬父母；给人家弟弟占卜，就让敬爱兄长；给官宦臣僚占卜，就说要忠于国家爱护百姓。概括起来：“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忠君爱民”，这不儒家思想吗？奇怪的是他收摊后，宅在家里研究的却是《老子》、《庄子》，这属于道家啊！莫非严遵集玄学、儒学、道学于一身？看来，他的博学是肯定的了！

“神仙哥”算卦灵不灵验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长期这么占卜，移风易俗，改变了以往蜀人桀骜好斗的社会风气，使得蜀郡秩序井然、祥和安宁，他这不等于在为构建和谐社会作贡献吗？所以官府请他出山担任要职。在后世看来扬雄的声名远远盖过了他这位老师，我想这里面不完全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缘故，按照常璩的说法，严遵素有皓然之志，但为人低调不肯做官。

低调，淡薄名利，严遵沉迷于老庄，满脑子“庄生梦蝶”的浪漫，“逍遥游”的畅快！他这种优哉游哉的生活方式，不知令多少后人神往和追捧。把他这种生活方式发挥到极致的人，陶渊明算一个，李白也是。不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陶渊明比起“神仙哥”还是稍逊一筹，“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像严遵这样隐居在闹市的逍遥派才称得上大隐。而李白最是洒脱，张口就来：“飞流直下三千尺”，今儿高兴！我们再反过来看杜甫，动不动就“卷我屋上三重茅”，相当郁闷！鱼玄机“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典型的羡慕妒忌恨！她恨自己女儿身不能参加科举，对金榜题名的人羡慕忌妒！

人啊，也许抛开郁闷，放下羡慕妒忌恨，就能像严遵那样逍遥似神仙！可惜这位“神仙哥”只活到90岁，如果他能活到2090岁，活到今天还在君平街上摆摊算卦的话，我一定请他算上一卦，聆听大师教诲！

不爱江山爱黄金

一次，蜀王去山谷打猎巧遇秦王，为酬谢秦王多次为他送美人，他拿出了许多珍玩。秦王回去后傻眼了，珍玩全部化为泥土，机灵的大臣赶紧朝贺：“蜀王亲自奉上泥土，蜀地归秦，天意！”秦王龙心大悦，命人用这些泥土烧制了五头牛，奇迹发生了，这五头牛每天排便都排泄出黄灿灿的金子。黑眼珠子盯着黄灿灿的金子，所有人的眼睛都放光，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蜀王听说了，很好奇，向秦王要了这五头牛。

五头牛到了蜀国，蜀王眼巴巴地看着它们，幻想着排出的金子能堆成金山，填满大海……时间一天天过去，蜀王绝望了，五头土牛根本排不出金子！蜀王恼怒自己被秦王消遣，气急败坏咒骂：“你就是东边的一个小牧童，放牛娃！”秦王在金戈铁马阵前，冷冷一笑：“蜀地乃囊中之物也！”数年后，秦灭蜀。

这个传说叫“牛便金”，不知道常璩是不是故意在秀蜀王的智商下限，竟然相信牛粪里能刨金子！但秦王这套愚人节目确实搞得精彩，我几乎拍案叫绝！贵为王侯，不爱江山爱黄金，难怪遭人鄙视。中国古代的黄金大多在寺庙，都是给佛主、菩萨塑金身，王侯家里的黄金，除了日常生活用品使用金器，其余的不知道是不是用来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不过黄金被视作太阳汗水，是至纯之物，能折射出灵魂的美丑善恶，比如“拾金不昧”，再比如“情比金坚”！芸芸众生浮世绘，不知有几人“真金不怕火炼”？

读《华阳国志》很过瘾，历史、地理、政治、人物、民族、经济、人文等都能读到，我突然想起一个老话题：“读书是为了什么？”博大精深的中国历史告诉我们：“读书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而崇州发展的科学战略告诉我们：“读书为产业振兴、城市驱动、文化繁荣、环境优化”！

《华阳国志》早已成为崇州方志馆镇馆之宝，它是我国现存最早的志书，其作者常璩被誉为中国地方志鼻祖。利用好这一宝贵资源，对崇州“生态田园宜人城市”建设和“西蜀文化特色城市”打造极具价值意义。2012年再版后，市委、市政府已将它定位为崇州经济文化交流活动的高端礼品书，赠与各级领导、对外交流活动的嘉宾、国际友人以及对传统文化有浓厚兴趣的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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