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生的孩子会原谅我们的失职吗

□曾茜 成都

因为上课看小说、下象棋，被老师批评请家长，湖北十堰一初中生从4楼教室跳下身亡。这样的错误，何至于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当孩子以如此高昂代价作为对“教育”的残酷回应时，人们势必将所有的错误算到活人身上。反思教育的问题，也势必不加分说地将班主任和父母，算作“逼死”孩子的“凶手”。

但我们的反思，往往是懦弱而又矛盾的。一边痛骂老师，一边又觉老师批评学生天经地义；一边怒斥父母，又实在为难于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对孩子做到完美的教育。教育观念中始终缺乏一个能够明辨是非的共识，使得对这种事件的反思，总在群情激奋后，归于如初的平静。

此时的指责，无非都是泛泛而谈：怪老师不该让孩子请家长？怪父母不该把孩子教育得如此不堪挫折？这些无需调查就能轻易推断出的大道理，暴露的其实是更多人普遍有过的“教育体验”。如果这就是自杀孩子的困境，那我们很多孩子都受困其中。只不过，我们暂时幸运罢了。

中国教育从制度到理念都还处于转型期。过去，“教不严，师之惰”，教师的严厉历来备受肯定，老先生戒尺在手，教师节学生争送教鞭，实则表达着社会共识对老师“责打”孩子的高度认同。而“请家长”就更是教师无上权威的延伸。“养不教，父之过”，请家长，似乎也顺理成章。虽然，今天的教育早已提倡鼓励，但除行动上的“打骂”被基本弃绝外，心理“责罚”却依然大行其道。与皮肉伤比起来，这种“文明”的方式，往往伤人更深。

教师作为职业教育者，理应是教育理念的最先践行者，为全社会作出示范。现代教育理念既以尊重个体、爱护个体、提升和发展个体为目的，说白了就是“以人为本”。那些被我们奉为圭臬的先进教育理念莫不如此：老师要家长沟通，会小心避开孩子，沟通目的也是基于关爱和提醒，并非“告状”和展示“威严”。可惜，这种理念并未能形成社会共识，身为表率的教师也做不到言行一致。

父母也有问题。他们要么传统固执，简单粗暴；要么学了点西方教育理念的皮毛，强调沟通，实则迁就。同事曾亲身经历，在台阶座位的体育场里看表演，身后有孩子一脚一脚结结实实踢到自己背上，她转过身去，只见年轻父母与孩子轻声沟通，但却不阻止，更没向她道歉……教育失偏无度，多数父母是否掌握了正确的教育方式，也很值得怀疑。

但这不是一个老师，或者一对父母的问题。我们现存教育中最大的陋习，还在于总是严于律孩，宽于待己。孩子不守纪律，老师们一定严加惩罚，却不反思自己的讲授缺乏吸引力；孩子成绩不好，父母一定严加管束，却不反思自己正在打麻将、看电视、玩手机……我们嘲笑西方孩子上课无规无矩，却忽略了正是尊重孩子的个体选择，才是成功教育的最好动力。相比之下，多数中国教育存在的霸道权威，让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们不堪重负，或者不能堪负。这难道不是我们共同的失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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