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犇犇牧业从现代牧业购得“检疫合格”淘汰奶牛，经查其中42头系病牛 当地检疫程序引关注 是否是病牛 只需往牛群看一眼？

近日，西安灞桥区陕西犇犇牧业有限公司（下称犇犇牧业）被曝购买数十头淘汰奶牛，其中42头患病，这批奶牛来自于宝鸡眉县的现代牧业宝鸡牧场。据京华时报报道，自产液态奶同时也供应给国内多家乳企的现代牧业宝鸡牧场因私自出售42头带病奶牛，目前有4人被刑拘。现代牧业已发公告，称公司正配合相关部门调查。

这批未向所属地动检部门申报的奶牛，不仅调运成功，还获得了官方出具的检疫合格证明。西安市动物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出具的动物疫病检验报告显示，这批奶牛部分患有具有传染性的结核病和布鲁氏杆菌病，此前开具检疫合格证的邻县扶风的段家镇兽医站站长魏岁贤已被带走调查。

成都商报记者 蓝婧 发自陕西

检疫

明规则

眉县动物卫生监督所负责人王勃森向记者表示，出售奶牛时，动检部门除了要对相关免疫档案进行检查，还要血清抽样检查“布病”、结核病（“两病”），出结果需要三天左右。检疫合格后，方可调运出售奶牛。

检疫

“潜规则”

■打电话 当时负责将牛从现代牧业运到犇犇牧业的司机曾告诉媒体：运牛往回走的路上给扶风县段家镇兽医站打了电话，对方便将检疫合格证明送了过来，实际并未对牛进行检验，90头牛“连跑路费一共收了1000元。”

■看一眼 做贩牛生意20年的徐三虎：“把牛拉到兽医站，兽医出来看一眼，钱交了就给合格证。‘看一眼\’，就是看牛是不是站着喘气的，最多看到瘦的多问两句，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在兽医站开合格证从没见过给牛抽血的。”

给属地外奶牛开证明属“超范围”

按照规定，淘汰奶牛可以走上餐桌，淘汰只是因年龄大了、产奶量下降等“没有饲养价值”的原因。但这些淘汰牛要进入市场，就得经过检疫环节，检疫合格才能出售。犇犇牧业相关负责人称，他们通过网上竞标的形式，拍得现代牧业的淘汰奶牛，当时承诺提供牛检疫合格证明，但运牛的时候，却让他们自己去邻县的动检站开检疫票，并承担运输、检疫费用。犇犇牧业负责人称：“宝鸡现代牧业负责人口头表示，他们公司和眉县动检部门关系比较紧张，要开检疫证明只能去邻县扶风开取。”

据媒体报道，扶风县畜牧中心负责人卢献文介绍，动物检疫施行属地管理原则，给属地外的奶牛开具检疫合格证明的行为属于“超范围”，所以段家镇兽医站站长魏岁贤开的票据是正规的，但流程是违法的。

运牛司机：打个电话就送来证明

当时负责将牛从现代牧业运到犇犇牧业的司机曾告诉媒体：他在运牛往回走的路上给扶风县段家镇兽医站打了电话，对方便将检疫合格证明送了过来，实际并未对牛进行检验，90头牛“连跑路费一共收了1000元。”成都商报记者走访当地多位牛贩了解到，未经检疫便获得检疫合格证明并非个例。

陕西临潼县的徐三虎做贩牛生意有20年了，这五六年一直在西安及周边县镇贩牛，开检疫合格证是必然经过的一环，被称为“开票”。但在徐三虎眼中，开票跟买票无异———把牛拉到兽医站，兽医出来看一眼，钱交了就给合格证。他称，“看一眼”，就是看牛是不是站着喘气的，最多看到瘦的多问两句，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在徐三虎的贩牛生涯中，少则拉几头牛，多则几十头，在兽医站开合格证“从没见过给牛抽血的”。徐三虎告诉成都商报记者，检疫费用按头数算，官方指导价是一头三四元，兽医一般要收10到15元。

一问兽医

为何铤而走险开检疫合格证？

兽医靠“开票”赚钱 跨县检疫费是难得的巨款

兽医为何要铤而走险，对没有检疫的奶牛开具检疫合格证呢？

扶风县畜牧中心办公室一位工作人员表示，从去年开始，兽医站人员每月只有1000多元的基本工资，在此之前连基本工资都没有，全靠自己给动物看病、卖药、开检疫证赚钱，直到退休才能拿全额工资。今年调整到发70%的绩效工资，大约两千多元，但有30%还靠自己挣。上述工作人员称，2005年全国兽医体制改革，卖药、诊疗等功能从兽医站分离出去，这些兽医就只能靠“开票”赚钱了，所以一些兽医为了多开票，对应该检测的牛“看一眼”就放过了。

成都商报记者查阅到，2005年发布的《国务院关于推进兽医管理体制改革的若干意见》中称，由县级兽医行政主管部门按乡镇或区域设立畜牧兽医站，人员、业务、经费等由县级兽医行政主管部门统一管理，承担动物防疫、检疫和公益性技术推广服务职能。要将原由乡镇畜牧兽医站承担的诊疗服务等经营性业务进行科学界定，并与公益性职能合理分离，使其走向市场。鼓励和引导乡镇畜牧兽医站分流人员创办经营性兽医服务实体。

该工作人员称，因为兽医站的“服务性质”，牲畜的检疫费也下降了一半，牛的检疫费从原来的七八元一头，下降到现在的三四元，而猪则只有一两元。因为扶风县没有牧场，平时只有一些散户的牛需要检疫，现在相邻眉县这一大批10元一头牛的“跨县检疫”费用，自然是一笔难得的巨款。

二问养殖户

为何让病牛进入市场？

“扑杀病牛政府补贴20年没变，谁愿意申报呢”

西安某农场相关负责人告诉成都商报记者，对患病牲畜进行扑杀，政府会补助农户损失，但补助金额仍是20年前的标准。

这一说法得到西安畜牧系统一位负责人的证实，据介绍，上世纪90年代一头奶牛的价格是3000元左右，如果发现有病申报进行扑杀，政府将补贴80%，为2400元，农户自己承担剩下的20%，参加保险的奶牛还可以得到赔偿。但现在一头奶牛卖到1万八千元一头，如果扑杀，农户仍只能拿到2400元，“谁愿意申报呢？”

2008年1月1日起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动物防疫法》规定，对在动物疫病预防和控制、扑杀过程中强制扑杀的动物、销毁的动物产品和相关物品，县级以上人民政府应给予补偿，但未提及具体补偿标准和办法。

当年两会上，全国政协委员赵心力就提出《尽快提高动物疫病防控过程中强制扑杀动物补偿标准》的提案，当中就提到“随着动物及其产品价格的上涨，补贴数额很难弥补农牧户的经济损失”的问题。提案称，国家对奶牛的补偿标准仅为每头3000元，而每头奶牛的实际价格高的时候达到2万元，低的时候也有1万元。由于补偿价格远远低于实际价格，造成疫情报告不及时，影响了防控工作的正常开展和疫情的及时扑灭。

三问检疫

兽医站都是怎样检疫的？

“如果没有得过病

一般就是目测”

成都商报记者了解到，结核病和“布病”为二类疫病，是人畜共患的传染病。按照动物防疫法规定，二类疫病是指可能造成重大经济损失，需要采取严格控制、扑灭等措施，防止扩散的疫病，但在当地虽然有文件要求，但实际并非必检项目。西安畜牧系统负责人介绍，牛是产地检疫，都是由兽医站发检疫合格证。获得合格证明之前先由养殖场提供一份免疫档案，上面包括打过什么疫苗、得过什么病、还有买饲料、卫生、出厂、死亡等相关生产记录。如果此前得过传染病，才会进行“两病”的抽检。

“如果没有得过病，一般就是目测。”该负责人承认这种潜规则的存在，称“政府不可能百分之百都检测一遍”。他表示，得病的牛一般会有表现，比如乏力、咳嗽、发烧，但这仅限于已经有发病迹象的牛，“病毒携带者就看不出来”。

既然存在患病的隐患，为何兽医站不进行“两病”的检测？该负责人表示，理论上基层动检部门可以做初步抽血筛查，在现场用试纸就可以做，如果有问题上报实验室再进行检测。但“筛查范围太大，而试纸又比较灵敏，一旦筛查很多都要上报，实验室工作量太大”，在“资金、人员、实验室等条件都没有到位”的情况下，所以也没有落实下去。

防疫相关配备被畜牧系统人员形容为“捉襟见肘”。一位知情人称，此次事件中的西安灞桥区，防疫经费约32万，但实际一年花在防疫上的钱都在40万以上；而西安市周至县，“一年养殖量比灞桥区多出10倍，防疫经费一年才5万。”

据介绍，灞桥区的动物卫生监督所、疾控中心、畜牧中心三个事业单位，加上8个乡镇站，一共64人；而扶风县下面8个兽医站一共才23人，此次涉事的段家镇兽医站，包括站长魏岁贤在内就只有2人。

下一步计划

研究将“两病”纳入必检

“从某种程度上，这次事件对畜牧防疫工作是一个推动。”西安畜牧系统负责人表示，实际上从今年开始已经提出将“两病”纳入必检范围，但是还在讨论，下一步计划批专项资金进行养殖场的“两病”筛查，其中淘汰牛也必须保证两病必检，才能流入市场。

据介绍，西安市今年已经购买了数百套两病检测手册卡，将要求出售牛之前到相关部门进行抽血、做血清筛查，有问题再送到实验室检测。所有步骤走完之后，提供检测报告，养殖场才能获得检疫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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