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菜园

李乐乐（锦江区）

姥姥的菜园在家门口，长街对面的就是，木板门，有插销和门闩，平时不用上锁，我们管它叫南院。南院和住家的天井一般大，三面是围墙，东屋放一些农具，记得那里面夏天会很阴凉。菜园的东西各临一条小巷，隔壁应该还有人家，不过对这户人家倒没什么印象了。我和小伙伴们最常在这园子里出没，菜园宽敞，又安全，空地上就是我们的游乐场，只要注意不踏坏了几块菜畦，可以很放心地玩闹，笑声再大，这邻居也从未找上门，可能是人家不常住吧，或者喜欢这一点生气也未可知。

南院常年都种菜，茄子、豆角、白菜和西红柿都有，菜地分畦，旁边不规则站立着的是梧桐，此外还有槐树、石榴和香椿。南院一共有三棵梧桐树，身形不如天井的那几株高大，大概是被菜地夺去了养分吧，遂生成一副瘦弱可怜相。

姥姥很喜欢梧桐树，家里的这些应该是同一批秧苗，记得她跟我讲过一次，好像当初是和谁家合买了树苗，壮直的都被先挑走，姥姥从不受人欺，对自家亲邻却例外，也不愿为了小事计较，就拿了剩下的这些，分别栽到天井和南院。不料种在天井里的这五棵竟越长越盛，从我记事开始，它们一个个就已经比屋檐还高，枝干粗壮，真正是绿荫如盖了。每到四五月份，梧桐树就会忽然开出一簇簇浅紫色的喇叭花来，形状很像铜管，有甜丝丝的花蕊，可以吸的，远看则是一树树的紫色烟云由淡转浓，空气里一股似有若无的甜馨，我至今都还记得这梧桐树的花香，如果制成一种香水，不知道有谁会买。

其实梧桐最特别的还在它的叶子，宽大恰如人的手掌，上面生了一层细细软软的绒毛，梧桐是先开花，花落之后生叶，整个夏季，姥姥家的梧桐树都是郁郁葱葱的，很大方得体，让人清清爽爽过个夏天。入秋了，梧桐叶坠落纷纷，随风打着旋儿，悠悠荡荡，姥姥就拿一把大扫帚从天井到菜园来来回回地扫，叶子掉得盛时，刚扫完又会落下一地，又拢成堆，红砖地上一堆新起的焦黄色桐叶。我从小就懒，就跟在姥姥身后捡落叶，一边忍不住问她，“不能等一天落满了傍晚再扫么？”姥姥闲不住，她总是把家里的每一处边角都打理得干净、漂亮。

很久以后我长大，才知道，记忆里的梧桐树学名应该叫做泡桐，它和城市街道两旁的法国梧桐不同，也不是传说中能招来金凤凰的南方青桐，北方的这种泡桐树在山间乡野很常见。到上小学二年级时，父母接我离开姥姥家，也离开了菜园，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能再见到熟悉的梧桐树。之后到了北京，在甜水园的图书市场旁边，我无意中看见过一树开着粉紫色铜管花的梧桐，我站到树下仔细端详，很小心像是要辨认一个老朋友，那株树身上缀满了花，枝干矮斜未舒展，并不似姥姥家的梧桐风姿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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