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侠客去远行

李贵平（成华区）

我小时候经常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没法，饭都吃不饱，骨瘦如柴，只好吃点别人拳头。爬起来干瞪眼。从小，我就可怜兮兮地想有人来帮帮我，不管是打架扯皮，翻墙偷农民桃子，还是高中毕业后在面粉厂选个好点的岗位。这种想法，一直如鱼刺卡喉般“卡”在我未来的生活中。

好运就像猴子水中捞月。这些年，我很少遇到高人出手相助，反倒一次次被生活的重拳打翻在地。比如大学毕业分配，我先县里、再区里、再乡里……中文系高材生变成杂课老师。你能想象从偷桃子的墙上摔下来有多疼，心儿就有多疼。

无数次的月下徘徊我终于悟出：这个世界上，真正能帮助你的其实是你自己。一个人内心的强大，也更多是要靠磨难、折腾和反思来修炼的。或者说，以己之力，为己“行侠”，再怎么也差不到哪里去的。

金庸小说里讲了很多“心功”，意思是只要心功到位，就真的可以无敌天下——琴音可夺命，棋子可打穴，飞花摘叶可伤人，喷洒弹冰可毙敌。

天边的侠客在书中跳荡，自己的侠客在内心滋生。上世纪80年代，源于小说和电影，我和很多同龄人都萌生出一种武侠梦，甚至认为不懂点武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男人。

最诱人的剧情是这样的：英雄24小时都是英雄，他一直在路上。山高水长，寒去暑来，他不吃不喝，不换衣不洗澡，一定是在自助游。“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

所有营造天地有大美语境的大咖中，金庸先生是最卖力的一位。《倚天屠龙记》里的武当山，《射雕英雄传》里的烟雨楼，《神雕侠侣》里的风陵渡，《侠客行》里的凌霄城，《天龙八部》里的函谷关……千山暮雪，万里层云，漠北风沙黄入天，江南杏花鲜欲滴。那风神之流动、气韵之飞扬，可以壮自己的行色、长自己的见识、圆自己的长梦。

武侠梦，不会把俗人如我变成随时可以救美女的英雄，但可以如剑客飞檐走壁般从钢筋水泥中飞舞一下灵魂，透一口闷气儿。这些年，我的脚步从手头的沙沙翻书声中难以滞留，一次次踏上远游之旅。那一声声踩踏在山岩、土坡、田垄、溪流、积雪、泥泞间的足音，在心跳的伴奏下，如弹触于大自然琴键上的奏鸣，传响内心的张狂。

今天的行游环境，当然少有杨采妮那样的卖蛋少女等张学友来舞刀搭救，更无须弄得草木皆兵你死我活；相反，很多时候，邂逅相遇者还相互友好，来来往往的游人宛若天上流动的白云，在自由之风的推送下舒缓圆融，纯净的阳光将每人的身心照射得通体透亮，呈现格外率真的美丽。

这，也是金庸们仰望的扫尽世间不平事、迎来春色换人间的武侠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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