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街214号

阿布（成华区）

老院子没了，老人们也相继故去，

孩子们渐渐长大成人，

一个时代留在了身后……

如今我临近中年，从县城到成都市，有过5处住房，但我常常梦里萦回最多的，当属故乡县城北街的214号大院。少小离家，再往前看的时候，“月还是故乡明”。

故乡是一座比邻成都的小县城。214号大院由很多个四合院组成，其中一个小小的院子里，住着我的曾祖母和一大家子十几口人。我的母亲和她的两个兄弟在这里度过了童年和青年时代，长大成人。我10岁以前，也常常被带到这里玩耍。院落是几进几出的格局，穿过门厅便是里屋，主屋前还有一个天井。若是从空中俯瞰，应该是一个“回”字形结构。

那会院子里有一口深井，街坊邻里的饮水都来自于这里。记忆中的井口大概一米多宽，深不见底，井壁上全是绿油油的青苔。井口安装的辘轳，连同麻绳，一年四季都是湿漉漉的。打一桶水，常常要花费不少时间。如今，我人到中年，竟然常常想起这口井。每个人，都像这井边的轱辘，被命运的绳索牵绕，哪一个不负重而行？但不管打水的过程有多艰辛，多漫长，最终都会摇上人生的一桶甘泉。

那时候，家家都一样的清贫，小孩子吃的饭常常就是酱油饭。将蒸好的米饭倒上酱油拌好，就着热油一炒，出锅就是一顿饭。新鲜的小海椒买回家，切碎，拿滚烫的油淋下去，搁点盐，就是一道菜。逢年节，若是外公外婆单位发了粮票，割二两肉回家，那简直就是小孩子的盛典。日子虽然清贫，但住在这样的院子里，大家往往如同一家人。每家都没有隐私，甚至，大家都不习惯锁门。我记得那时候院子的大门是一块块拼上去的，通往里屋的过道里，摆满了各种窗帘、布料。隔壁陈家是裁缝，他家一位婆婆做得一手好缝纫活，缝纫机踩得是出神入化。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看这位婆婆踩缝纫机，记忆中她家房前屋后挂满了布料，随时都在迎风招展。我惊叹着各种乱七八糟的碎布料、铺盖料，怎么到了她手中，不多功夫就成了一件巴适的衣服和被褥。

老院落的消失，大概在上世纪90年代。随着旧城改造，214号大院的人家也陆陆续续搬离。最终，这里被夷为了平地。又过了几年，这里拔地而起栋栋高楼。老院子虽然没有了，但几十年街坊结下的深厚情意，却是岁月无法泯灭的。仔细算算，我大概是214号大院的第四辈人了。如今，借助于便捷的网络通讯，有街坊在微信上建立了一个群，名字就叫“北街214号”，当年的街坊们陆陆续续联系上了，甚至已在海外定居的老街坊也加入了进来。大家在群上联络，叙旧，畅怀。去年10月23日，我们阔别了30多年的老街坊举行了一次大聚会，50多个邻居从四面八方赶来赴约，有的还从海外专程回国。参加聚会的街坊，年龄最大的已90多岁，最小的才4岁。“四世同堂”这个词，我再一次在现实生活中深深体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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