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华：遵从内心生活 才是最大的诗意

所学所得，无尽无藏传授给学生 忘年音乐会现场

琵琶演奏家唐华结束10多年的旅日生涯回到成都，开启另一种音乐生涯。她在2016年有了间自己的工作室，一边教学，发起独立演出。其实长久以来，无论在日本还是在成都，唐华的生活总是随其音乐生涯的变化而变化，独立而美好，这种独立和美好的背后，是她尊崇的某种朴素而诗意的生活观。

壹

2017年是唐华从日本回到成都生活的第十三年，也是她独立音乐工作室开始的第二年。从空间上讲，唐华的工作室不大但充满艺术气息，墙上挂着她当年演出的海报，书柜里藏有她在日本录制的CD和演出的DVD，书柜旁边的几把椅子是演出的中心，当这里举行演出，听众们就围坐周围。

唐华在工作室教课，也利用这样的空间，独立发起各种形式的音乐会和沙龙，这些音乐会从曲目设定到邀请海报，事无巨细地一切都由唐华及朋友们独立完成，这样的演出像一次亲密而有趣的家庭聚会，在去年已经举办很多次，忘年沙龙音乐会算是年底的压轴。“忘年”的意思，并非我们下意识想到的忘年之交。在日本，岁末年底都会有忘年会，忘年会的意思是卸下过去一年的沉重，嘉许自己，打个总结，辞旧迎新。

像平时的演出一样，参与者有唐华的学生，包括美国和日本学生，学生的家长，一些亲人，一些朋友，以及民乐爱好者。此外还有古琴制琴大师何明威老先生，唐华的父亲古琴大师唐中六老先生。这次忘年音乐会别出心裁，唐华精心设计，有学生们的汇报演出，以及由唐华主导的三重奏、四重奏等多种形式。

尤其是陈鹏宇的演出，一首《霸王卸甲》的完成度相当高，其学习生涯多受唐华指点：“虽然演出时弹奏的力度有欠缺，但要知道陈鹏宇才10岁，能弹这么“大”的曲子，在这个年龄段已是很高水准。”说起来，在唐华的学生中，不乏来自美国和日本的朋友，因为派驻中国工作，在成都生活，他们偶然来工作室看唐华演出，进而成为她的学生。

至于何明威老先生，看着唐华从小长大，所以他来到现场，看唐华的演出，既喜悦又欣慰。是的，这样的小型演出，和在公共空间的正式演出相比，多了一份情感上的共鸣和交流，是演奏者和观众，以音乐为媒介，交换某种有价值的情感，就像我们看一本好书，一部好电影时获得的美好感受，这正是唐华渴望呈现和带来的，一如她在忘年音乐会独奏《寒鸦戏水》，演奏时，她所联想到的，不仅仅是自己这一年，而是其整个音乐生涯吧。

贰

一个人，有怎样的经历，才能有今天这样的演绎？在忘年音乐会演出的唐华，其演奏风格不再是炫技、直线性和情绪性的，更像是通过手中的乐器，呈现心境，给大家讲自己的故事。她是地道成都人，生在川音，父亲唐中六那时是川音的老师。“玩乐器”这件事对唐华来说再自然不过。她最早学的是小提琴，9岁后跟随母亲学弹琵琶。“小时候下意识觉得，琵琶是专属女性的乐器。比起弦乐，我更喜欢弹拨乐，可能是性格的原因，我被琵琶清脆透明的音色所吸引，喜欢它的古典和现代兼备的气质。”

小时候练琴很苦，日复一日的枯燥练习，让彼时的唐华对手中的乐器又爱又恨。“不过从技术上讲，算是真正学到一技之长。”唐华也许未曾想到，她的人生将永远和手中这件乐器息息相关，当她成为音乐家，演奏成为其职业，最终又成为最本真的生活方式。

从川音附中考到川音，毕业后又考进中央歌舞团，唐华第一次离开家乡，开启自己的艺术人生。她怀着人生最初的求知欲和艺术追求前往北京，随国家歌舞团参加各种演出，起点很高，但歌舞团毕竟还是以歌舞为主，不能发挥她作为独奏演员的才能，这让唐华感到很失落。

1990年，唐华赴日求学，并很快获得演出机会，在国际交流学者的辩论会上做演出。这场演出下来，唐华收获赞誉，获得日本媒体的频频采访，也由此获得诸多艺术机构的表演邀请。

旅居日本的10多年，无论演出还是生活，唐华点滴积累，逐渐融入日本主流文化，获得日本大众青睐。更重要的是，接连不断的演出，收益不高，却能保证自足的生活，避免迫于生计，被迫改变一个人的内心。

生活的稳定，以及两种不同文化的交流碰撞，让唐华的艺术造诣日渐提升。在生活上，也是在日本，她逐渐形成今天这种生活方式：上课、练琴、演出、做饭、聚会。大家都知道，日本人在茶道、园艺、插花等方面很有讲究，这些事都成为唐华的爱好，这些极具形式感的行为，让她逐渐形成平和淡然的心境。艺术和生活，相辅相成，赋予彼此存在的意义。这是唐华生活的价值和意义。

叁

结束旅日生涯回到成都，唐华把这种充满古意的生活方式延续下来，甚至她比过去更细腻地沉浸于生活本身。其实在做工作室之前，她一度“隐居”在家里，看书看电影、喝茶弹琴、侍弄花园。有时她会坐在书房的落地窗前看自己刚刚修整的花园，低头间，已过去很久。

她在想什么外人无从知道。因为仅从外表，看不出发呆和思考的区别。兴之所至，她会弹拨几曲。那情景，像杜拉斯所说：“我以为我在写作，其实我什么也没写。”很有禅宗的意味。

她做家务，家里的一器一物，收拾得干净妥帖。她让大儿子学萨克斯，小儿子学单簧管，像自己9岁时，跟随母亲学习弹琵琶。生命交替，有时会让唐华觉得恍惚。是时间过得太快？还是时间被诗意的生活拉长？

就这样休整多年后唐华才决定重新开启自己的音乐生涯。最开始她参与一些演出，进而开始一对一教学，这种教学不仅仅是技法方面，更多是她对琵琶演奏的理解。“比如演奏时的虚实、松紧、音腔的表达。”她把自己的所学所得，无尽无藏传授给学生们，尤其在有了自己的工作室之后，她重新整理自己过去音乐会以及参加各种艺术节的现场录音、录像等资料，并计划出版新的演奏CD。

唐华说：“很多时候，确实是热爱和向往在影响我们的生活。”说这话时，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看窗外的花园。归根结底，打理花园，看书看电影，做家务照顾孩子，只是某种形式。一个人遵从自己的内心生活，才是最大的诗意。在德国的世界弹拨音乐节上，唐华看到很多60岁时登台演出的音乐家，他们展现出成熟的个人魅力和艺术造诣，这让她感慨良多。

说起来，目前国内也有国际公认，用琵琶来演奏和诠释现代音乐及爵士音乐的演奏家，比如闵小芬。Bjork在2007年发行的专辑《Volta》中，曾请闵小芬用琵琶为其伴奏。那么，谁也不知道从小演奏琵琶，川音毕业，又旅居日本的独立音乐人唐华，未来会以怎样的艺术风格出现在大家面前？

对自己以后的艺术生涯，唐华充满期待。

齐飞翔/图部分图片由唐华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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