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甲子(成都)
多年前的一个春天,在故乡的村庄前,我怀着童年的好奇跑到那个长满野槐的土丘上。满丘的野槐开着洁白的小花,正午的阳光透过槐叶的间隙泄漏在地上,银子一样闪亮。我躺在一棵巨大的野槐树下谛听枝头鸟儿的歌唱,在满丘的花香里渐渐闭上眼睛。
冥冥中,我看见一位白发飘飘的老人朝我走来,老人身后,一个如花一样的女子提着一篮洁白的槐花。
这是一种幻觉,这种幻觉源于祖母的那个故事。我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亲眼看见那位白发飘飘的老人,还有那位如花一样的女子。这之前,我常在油灯下听祖母说起多年前发生的那个故事。
许多年前,村上来了两个卖艺人,年长的白发飘飘,年少的如花似玉,他们是爷孙俩。爷爷由于多年流浪漂泊,身患疾病,在我们村里拉完最后一曲便双目失明。
村里人劝他们结束卖艺生活,在村里住下。他们听了劝说,在村前沙丘上搭起一间小小的草棚。那时,沙丘还一片荒芜。不知何种原因,失明的老艺人和孙女落脚土丘后,从各处挖来一棵棵槐苗栽在土丘上。几年后,荒凉的土丘上植满了槐树。
那是个春天,当满丘的槐树随风而舞,洁白的槐花竞相开放时,老艺人手捧一棵槐苗咽下最后一口气。孙女把爷爷埋在槐林里,让他伴着那一棵棵槐树迎春送冬。
那些年,故乡时常闹饥荒,每年春天,我们村上都可看见一个手提花篮的女子,将清香四溢的槐花送进各家各户,那女子有了槐花姑娘的美名。几度花开花落,槐花姑娘长大成人。村上有人为她提亲,每次都被她摇头谢绝。
日子一天天过着。那年秋天的一个晚上,村里一个浪荡青年趁槐花姑娘熟睡时以暴力占有了她,槐花姑娘从此神经错乱起来。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槐花姑娘失踪了。在以后的岁月里,满丘槐树发疯一样生长。
那个浪荡青年自槐花失踪后,时常跑到土丘上,望着满丘疯长的槐树整日发呆。不知是他罪恶的行径遭到全村人的唾弃,还是思念槐花姑娘过甚,最终,他吊死在槐树林中。
祖母的这个故事过去了很多年。当我在春天的那个正午独自跑到土丘上,并在冥冥中看见双目失明的老艺人和他的孙女后,我就觉得那土丘上有种说不清的东西缠绕着我。
许多年后,当我重返故乡,在村前寻找那满丘的槐树时,槐树已不见了影踪。村里人说,我走以后,有村民在土丘上见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在槐林里哭嚎。接着,那个村民大病了一场。风水先生说,病因是那片槐树林。于是,村里人把槐树全部砍伐。
我找到那位村民,要他把当时的情景诉于我听。他说,几年前的一个早春,他去土丘割草,日头将落,突然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在槐林里哭起来。那女人边哭边走,在一个堆坟前站住。那女人的哭声越来越大,他亲眼看见土丘上的槐花纷纷飘落,像满天的飞雪。
村民的话让我的心酸楚起来,我已经说不清当时的感觉。迷蒙中,我独自走到土丘上,躺在洒满阳光的土丘上闭上双目,我想在冥冥中再次见到他们,可他们没有出现。
那年春天,我决心将失明艺人和槐花姑娘的故事写成小说,可当我的小说写到槐花姑娘失踪时,我中断了笔墨,我没有能力编出槐花姑娘失踪后的故事。
那个春天,我曾无数次走到那荒芜的土丘上,面对眼前凄楚的残景,我努力让自己的记忆回到童年槐花盛开的时节,可每次努力都被满目的野草覆盖。是的,我已不可能再把当年那美好的槐林还有花香与满丘的苍凉区分开来,我想放弃那篇写了一半的小说。
春末的一天傍晚,我坐在沙丘上,准备将我的小说焚烧,以作对往事的祭悼。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婆婆朝土丘走来,夕阳正在西下,金黄的余晖洒在老婆婆身上,俨若一幅油画展现在面侧。
我完全被至美的画面所迷醉,看着老婆婆一步一步走近土丘,直到她颤巍巍出现在我身边。她眯起眼睛望着我,没有说话。我站起身来,想从她的面容上发现点什么,可她却默然地离开了我。
时至今日,我还清楚地记得老婆婆在土丘上寻寻觅觅的情景那般落寞,那般寂凉。
新闻推荐
架空部位搭成房间阳台加结构梁的架空设计给了很多业主可乘之机,他们直接将梁内的窗户或栏杆拆掉,搭一块钢筋板子出去到外梁再封窗或者砌墙。一个单元仅3家没搭成都商报记者在现场从上往下看,一个单...
成都新闻,弘扬社会正气。除了新闻,我们还传播幸福和美好!因为热爱所以付出,光阴流水,不变的是成都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