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甫草堂听余光中说“乡愁” 山眉

12月14日，著名文学家、诗人余光中病逝，享年90岁。余光中先生热爱中华传统文化，热爱中国。代表作《乡愁》被全球华人传颂。忆起2006年去成都听余光中先生讲座，回来后专门写了一篇散文记述。而今斯人已去，精神长留。

得知余光中先生要到成都的消息，夜里高兴得睡不着，找出书架上那本发黄的《新月与孤星》。这是一本余光中爱情诗精选，买了很久，翻了多遍，有的篇章都能背诵了。书的封面与内页因多次翻阅已显陈旧，但读余光中的诗，每次都能品出不同的滋味。

第一次接触余光中的诗，是那首《乡愁》。“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几个简单的词语：“邮票、船票、坟墓、海峡”，居然可以把一种感情描绘得那般惆怅婉转，刻画得那般深情隽永。“这头”与“那头”连接的不仅是思念与哀愁，更有一种沉重的无可奈何的情绪。余光中的愁，是从五千年的华夏文明土壤中发出的离骚，是从远离故土的那条小船至台湾岛上唱出的九歌。他的乡愁，是对华夏民族这片土地的眷恋与深情，打动了无数读者。

从此，便喜欢上这位“右手写诗左手为文”的诗人，喜欢他深厚的传统文化素养，把深沉的爱国热情融入诗歌，不断激励后人，感染后人。他具有深厚的古典文学底蕴，热爱中华传统文化。他的诗，诗句短，意味长，用笔神秀，从浅表的事物入笔，却能渗透大气磅礴，有历史人文内涵。读他的诗，仿佛跟随他的脚步在一条缀满野花的沧桑古道行走，越往里走，越是奇异瑰丽，越是荡气回肠。读他的诗，令人爱不释手。

2006年秋天，我清楚地记得是9月8日，乘车去成都，怀中紧捧着那本余光中的诗集，掩不住激动的情绪。读诗，是从小的爱好。学生时代，迷恋着诗词歌赋描绘的美好景象。成年后，忙碌于工作生活的琐碎，只有在偶尔的闲暇中，还能从书柜上找出些旧书自我陶醉一番。

到达成都，已是中午。在杜甫草堂内穿行，工部祠堂内供奉有杜甫的泥塑像，栩栩如生，让人顿生敬慕之情。草堂内，石径、小桥、流水、绿竹、柏树交错环绕，各色花卉次第开放，置身其中，让人发古之幽思，又享大自然之美景。

院子太宽，左弯右转，不断问路，才找到余光中讲诗的地方——大雅楼。远远便听见有讲课的声音从高檐大屋里传出，近了，脚步轻轻，生怕影响了别人。往里，人头密密麻麻，早无空位，大雅楼外的院子里，也挤满了听讲座的人，或坐或站，有的甚至半蹲着，拍照、记笔记、录音。透过密密的人头，我站在木门外伸头往里找，只见台上醒目的几个大字“余光中诗歌讲座”。台上坐着一排人，究竟哪个是余光中呢？正中有一位身材高瘦，精神矍铄的人，戴一副眼镜，满头银丝，一件米色衬衫格外显眼。带着疑虑，小声询问旁边的人：“谁是余光中？”他用手指了指，“正中的那位。”

余光中的诗歌讲座，声轻而力宏，思绪也随之飞舞，不在俗世，而在一个美丽的诗的国度漫游。随后，流沙河、杨牧、梁平等四川著名诗人也作了精彩发言。一边听着，一边翻着手中的余光中爱情诗精选。《等你，在雨中》，读了无数遍的诗句，今天感觉距离一下这般近了，作者就坐在台上。“等你，在雨中，在造虹的雨中/蝉声深落，蛙声升起/一池的红莲如红焰，在雨中。”古典与现代走近，刹那与永恒交汇，美好古朴的感情穿越时空，历久弥新。

讲课结束，已近下午5点，众多诗歌爱好者上前去合影签名。无奈余光中先生已届高龄，久坐台上，身体有些不适。主办方工作人员急忙扶他到后面的庭院休息。跟随到后面的院子，只见几名工作人员围坐在他身边。我上前去，双手递上珍藏的那本诗集，轻声问：“余老师，可不可以请您签名？”旁边工作人员说：“余老师身体不舒服，就免了吧。”抬眼一望，原来先生腋下正夹着温度计，我有些歉意，也有些遗憾。正准备离开，余光中先生即刻取下温度计放到桌上，接过我手上的书，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支笔，工工整整地签上自己的名字。拿到先生亲手签名的书，我格外珍惜，因为诗歌而敬重诗人。

热爱诗歌的人，内心有一个火热的世界，充满真诚、善良与纯净，携带着梦想前行，前面与后面都有无数的同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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