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歌百舞不可数,就中最爱霓裳舞
——白居易《霓裳羽衣舞歌和微之》
唐敬宗宝历元年(825),终于靠着天赋和才华,在长安城安定下来的白居易,于一次饮宴归后,歌舞伎美轮美奂的舞姿和曼妙的歌声,让他欲罢不能,写下了《霓裳羽衣舞歌和微之》。
在玄宗盛时,西北战事消停,赋税稳定,生活富足,武将靠着战功打下的基业足以泽被后人,文士精神放松,放纵地追逐诗歌的高峰。宫廷和民间宴享不断,西北的胡人带来全新的文化气息,滋润着盛唐的诗歌、乐舞与艺术。在酒宴上有音乐和舞蹈伴餐助兴,成为一时风尚。
玄宗本人即擅音律,对音乐大力提倡。天宝十三年,他颁布“道调、法曲与胡部新声合作”的诏令,使数种音乐融合成“燕乐”。宋人沈括在《梦溪笔谈》所说:“自唐天宝十三载,始诏法曲与胡部立奏,自此乐奏全失古法。以先王之乐,为雅乐,前世新声为清乐,合胡部者为燕乐”。实际上这种混合,在隋、唐之际就已开始,到了玄宗天宝年间,天时地利人和,一切水到渠成,燕乐应运而生。
大玩家玄宗把“燕乐”的乐、舞,分为立、坐二部:堂下立着演奏的名叫立部伎,堂上坐着演奏的名叫坐部伎;立部伎演奏的是粗豪宏壮的音乐,坐部伎演奏的是精致复杂的音乐。长安城的音乐艺术达到高峰。然而,唐末的战乱,让盛唐瑰丽的色彩消失于漫天黄沙。恰恰在成都,不仅在战乱中容纳了皇室,而且,这块富足而温润的土地,留下了能够让今人想象盛唐乐舞的,历史的见证。
成都永陵,是前蜀皇帝王建的陵墓。王建墓棺床东、南、西三面有石浮雕伎乐图二十四幅,其中东、西各十幅,南面四幅。南面中线左右两幅各刻一舞伎,其余二十二幅均雕刻乐伎一人。二十二乐伎席地盘膝而坐,持乐器作演奏状,乐伎坐高大致相等。乐伎手持乐器,一共20种,23件,我们在诗歌中读到的那些乐器,一一展现在眼前,唐诗宋词扑面而来:羯鼓、铜钹、贝、笙、叶、竖箜篌、觱篥、筝、排箫、拍板、曲项琵琶、正鼓、齐鼓、和鼓、横笛、兆牢鼓、鸡娄鼓、答腊鼓、毛员鼓。
前蜀距唐不远,王建在建立基业时,一应唐制,且,成都素来悠闲,上天眷顾这片土地,时光走得格外慢,锦城丝管奏鸣不绝,故,王建墓棺床浮雕,能很好的展现唐代乐舞胡、汉融合的原貌。
永陵24伎乐,从舞伎和乐伎的组合坐位,以及手中所持乐器来判断,其所展现的正是燕乐。两位舞伎身姿曼妙,柔丽轻盈,正是唐代的软舞;22乐伎手持乐器既有来自西域的龟兹乐器,又有中原王朝传统的清乐乐器,故而这一乐队所演奏的是融合了中原音乐的龟兹乐。
史书记载,唐代的音乐分为雅乐、俗乐二部。俗乐定为10部,包括《燕乐》、《清乐》、《西凉》、《天竺》、《高丽》、《龟兹》、《安国》、《疏勒》、《康国》、《高昌》。10部又分为坐部伎、立部伎二部。永陵王建棺床的乐队共有乐器可以列入胡乐器的有15种18件,占乐器总数的四分之三强。乐队的指挥乐器是拍板和琵琶,拍板是掌握整个乐队和舞蹈节奏的重要乐器,是胡乐器。拍板有大小之分,大拍板为九块,小拍板六块。王建墓石刻乐队拍板有两种,全是小拍板。
琵琶也是重要的指挥乐器,它除了可以独立演奏外也可以在庞大的乐队中起主奏作用。琵琶由于艺术表现能力非常丰富具有感动人心的艺术魅力,它的四条弦可以演奏出不同音区的音调,形成强烈而鲜明的对比,从而表现出不同的意境。让司马青衫湿的琵琶女所演奏的“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意。”即是对琵琶艺术魅力的生动描绘。所以常常在乐队中起主奏的作用,也是史书记载“琵琶为众乐之首”的根据。
王建墓伎乐的另一件丝弦乐器是竖箜篌,唐杜佑《通典》记载:“竖箜篌,胡乐也,汉灵帝好,体曲而长。二十二弦竖抱于怀,用两手齐奏,俗谓之擎箜篌。”竖箜篌又名擎箜篌从“擎”字可知其演奏方法,它最早出自波斯。到唐代,10部乐中的燕乐、西凉乐、龟兹乐、疏勒乐、高丽乐都使用竖箜篌。李贺《李凭箜篌引》“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江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即记下了箜篌艺人高超的技艺。
觱篥,又名管子,也称悲篥,唐代李硕诗中有“南山截竹为镑巢,此乐本自龟兹出。”可知觱篥是胡乐器,也是龟兹乐中的主要乐器之一。觱篥声音苍凉悠远,多有大漠孤烟的悲怆之感。王建墓伎乐,觱篥是两件,一细长、一粗短,发音应有不同。宫廷燕乐而演奏悲怆之觱篥,可知彼时文化融合已达到相当之高度。
贝,也称“蠡”,俗称海螺,原为印度乐器。
铜钹,又名“铙钹”,俗称“镲镲”,原为印度乐器。
鼓,王建墓内石刻的鼓,不但数量多,而且种类复杂,名称也多怪异,这些鼓显然不是中原地区使用的,因为它体积小又没有鼓架。西域民族中游牧民族居多,为适应流动的游牧生活,乐器能够在马背上演奏,因此要求乐器轻小便于携带。所以中国古代的胡乐器,基本上都是可以在马背上演奏的,李娇《琵琶》诗句“本是胡中乐,希君马上弹。” 以此推论,或许胡人所用之鼓,也是要能在马上演奏的。
笛,也是胡乐器的一种,“羌管悠悠霜满地”,即是羌笛,横笛适宜在马上横吹。
前蜀永陵王建墓的石刻伎乐可以告诉我们,居于唐代宫廷10部乐首席的燕乐,正是汉民族传统的“清乐”和西北方向流传来的游牧民族“胡乐”融合在一起的音乐。而成都,以特有的包容的姿态吸收了这样的新生的音乐形式,且在唐朝之后继承延续,成为宫廷贵族,乃至寻常百姓在太平之时,日常晏饮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前蜀皇帝王建,生在五代十国的乱世,在其短暂的帝王生涯,这音乐听不够,将乐队刻石于棺,希望陪其长眠于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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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成都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