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小桃园

长篇小说

姜明明著

连载36

华生一路小跑赶到了诸葛井，推门进去大声的喊着。楼上空空的没有人答应，屠婆婆从后面的厨房转了出来。

“哎呀，不晓得这个女娃子跑哪方切了，刚开始都跟街坊在一起，我们还拉着手一齐跑，后来几冲几冲的就看不到人影了，不晓得是不是他们几个年轻人一起跑了。看嘛，到现在都没回来，兴许是跑得太远，一下子没力气回来也说不定。我跟你说，这个跑警报太耗体力了，心惊肉跳的，一时半刻吓得不敢回城也是可能的，隔壁陈姆姆她们就没有跑，下次我也不跑了，我跟你说……”

屠婆婆连比带划地继续说，华生站到门口打望。市区没有遭到轰炸，碧玉和街坊该是安全的，兴许真是跑累了在什么地方休息，他信她的机智灵敏。等了约莫一个钟头仍不见人影，遂向屠婆婆告辞，请她带话给碧玉：明日一早会来接她，去电影院参加活动，为抗战筹款；此时不能久等，是因为得赶去找蒋少虎和书良安排一些事情。

次日清晨，全家都起了早床，连惯于晚睡晚起的纪婉香也破例8点就整装待发，说是要去大姨妈二姨妈那边看看跑警报的情况。

起早床的不止他们，总府路上，游行声援队伍早早就拉开了阵势，各路人马拉着横幅走成方块，加上围观的群众，把主街道堵得水泄不通。昨日日军出动了10架飞机，分别在北面和南面的机场投掷了炸弹，听说有人员伤亡，机场跑道有不同程度的毁坏，空军方面紧急召开了会议，并着手在当地招民工抢修跑道。打金街上人头攒动，游行队伍顺着朝东大街移动，环城示威。为首的青年额头上绑着写着红字的白布，上书：血战到底。

华生赶到电影院，召集一帮师兄弟安排了活动事宜，并分派了任务，“一会儿蒋少爷也来，还有书良小姐，我出去一趟，要是他们过来你们先帮着接待。还有，把桌子摆到街对面，正对电影院大门，等我回来！”安排完毕，他匆匆离开，去了不远的诸葛井。

出影院右拐走出半条小街，穿打金街马路进入江南馆，快步到了屠婆婆的门前。屠家的房门大开，正待进屋，身后传来一个姑娘大声武气的声音，“你找哪个？”回头一看，一位扎短毛根的大姑娘正瞪着眼睛看他。姑娘身上套着一件碧玉的小花棉袄，因为身材厚实，衣服显得过紧，纽扣没扣，敞开。“找碧玉。”他边答边猜测姑娘的身份，眼中露了一丝的疑问。

“碧玉？哪个碧玉？”姑娘没头没脑的反问。这时，碧玉拿着一个空水桶从屋里出来，将桶递给了姑娘，“你去庙子把房间收拾干净，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回来。”随后才转过头解答他眼中的疑惑，“她是花花，我妹妹。”她拉了拉花花，“还不快喊华生哥哥？”

“华生哥哥。”花花埋头瞟着，大声的招呼。

“你等我一下，上楼拿了东西就跟你走。”碧玉返身回屋，把他和花花留在了街上。花花抱着水桶一动不动地站着，他知道她在偷偷打量他，笑了笑，望着房门专心等人。

很快，碧玉从楼上穿着平底布鞋跑下来，头上别了两个小夹子，干净利索，“走吧，给我说说筹款是咋回事情。”

他追着在街上走出了一截，“先不说筹款，说说你妹妹，从来不晓得你还有个妹妹，她不知道你叫碧玉？”不过，他一说完便知是错。

“碧玉不是我的本名，是到成都后改的名字。”碧玉没有避讳的直接作答，“为了躲债而改的，我妈妈喜欢绿色，所以用了这两个字。昨天跑警报碰到了我爸妈，现在的妈，他们现在住在东门外，我爸在那边帮人家守厂房，三个人挤在一个小房子里面，我就把花花带了过来。”

“你家里的事你从来不具体说，我倒是愿意一听。”他本想问问她的本名，但想想那并不重要，对她的过去太好奇不合适，除非是她自己愿意说明。

“你以为我怕说啊？是懒得说。不过既然你看到了花花，我会说给你听的，等参加完活动再说好不好？现在该你把募捐的事说给我听了，就快到电影院了。”他点了头，把情况简要的向她作了介绍。

影院外，师兄弟们已经安排好了义捐现场。两张铺着绒布的桌子正对影院门口隔街摆放，没有横幅，没有演讲，只有两个腰间挂腰鼓的师兄和准备排队捐钱的师兄们在嘻哈打闹。书良和蒋少虎已经到了，书良不仅带来了红十字的一名工作人员，还带来了捐款箱。一见他们走近，所有人都兴奋起来，活动随即拉开了序幕。

碧玉过去和书良站到了一起，守着捐款箱开始分工、商量。腰鼓敲了起来，向所有能听得到那个声音的人敲响了聚集围观的信号。华生不用抬头都知道师父已出现在对面二楼的办公窗口观战，他并没有告诉师父会有哪些人员参加活动，但现在他会让他晓得都有谁在为抗战卖劲出力。他随意的去了碧玉的身边，陪着向捐款的人宣传道谢，然后做了一个能让周伯千明白无误猜到碧玉身份的动作。

一楼大厅里陆续走出来各部门的同仁，包括早场排练的话剧演员都结队前来解囊支持，现场的气氛很快到了高潮。一个多时辰之后，开完早会的各位董事经理也集体出来慰问，还派工人端来茶水和蛋糕。他们把快要装满的捐款箱抱给董事们看，其中一位董事表明了态度，“格老子的，要是不够打，大家再捐！”

唯独没有靠近的人是周伯千，他站在台阶上背着手远远地看着。碧玉和书良正稍作休息喝水聊天，两人都穿着长及脚裸的棉质旗袍，看上去像是一对关系不错的姐妹花，年轻正派、积极向上。

一上午的活动结束后，蒋少虎陪着书良和红十字的人走了，华生则陪着碧玉返家，诸葛井还有一个妹妹在等着碧玉照顾。往回走的路上，碧玉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当中，“做这些事让我觉得自己有用，以后有这种活动你尽管叫我。”

“当然，就晓得你会喜欢。”他嘴里说着，心里在想，不晓得师父会怎么看她，第一眼的印象应该不差。

“事情做完，刚才答应过你讲我家的事情，现在可以讲了。”

“好，你讲，我听。”他背着手，陪着走在她的身边。（未完待续）

下期预告：碧玉对华生讲起了自己悲惨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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